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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世(第1页)

裴胜利译

第一夜

时日已交十二月初,冬季姗姗来迟。连日来,寒风萧萧,淅淅沥沥的雨点下个不停;有时,老天爷自己也感到有点儿腻烦了,索性纷纷扬扬地飘下一两个小时的湿雪。街道上渺无人迹;日头在缩短,只有六个小时的日照。

我的宅第孤零零地坐落在荒野里,四周为一片呼啸着的西风包围着,放眼望去,细雨濛濛;潺潺的流水声不绝于耳;花园里树木都是湿漉漉的,呈一片褐色;不知通往何处的田间小径显得分外幽深。我这儿门可罗雀,连一个来往的亲友都没有,仿佛世界某个遥远的地方正在走向毁灭。这一切都是我以前梦寐以求的:离群索居,清静安闲,无人打搅,没有动物干扰,只有自己独自一人呆在书房中,呆在这壁炉前耳闻那寒风呼啸,坐在这窗户边倾听那打在玻璃窗上的劈劈啪啪的雨点声。

我是这样打发时光的:早上起得很晚,然后喝牛奶,照料炉子。接着便坐在拥有两千余册图书的书房里,轮流读着其中的两本书。一本是布拉瓦茨基1夫人的《神秘教育》,这是一部令人恐怖的著作。另一本是巴尔扎克的小说。我时常站起身,去抽屉里取香烟抽;一天用两顿餐。那本《神秘教育》对我来说是那么深厚,它似乎永远也读不完,它将伴随我进入坟墓。巴尔扎克那本则显得较为浅薄,它每天都在减少,尽管我在它身上花费的时间原本就不多。

每当我看书看得眼睛生疼时,便坐到靠背椅里,两眼对着满是用书籍装饰起来的墙壁,眼巴巴地望着那原本就不充足的日光从那上面渐渐消退,直至完全消失;有时或者干脆站到墙壁跟前,打量着那些书的书脊。它们都是我的朋友;它们呆在我身边,将相伴我终身;有时候,即便我对它们兴味索然,我也只好强迫自己同它们交往,因为除此之外我别无选择。我打量着它们,打量着这些默默无言、忠贞不渝的朋友;每当这时,它们的故事也不由得在我脑海中浮现。有一部莱顿2印的希腊语精装书,它是某一位哲学家的著作。这本书我是看不懂的,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读希腊文了。这本书我是在威尼斯买的,因为它便宜,还因为那个旧书商确信我精通希腊文。就这样,我便十分尴尬地将它买下了。我将它在这个世界上带来带去,把它装在箱子里或者盒子中,小心翼翼地放进去,小心翼翼地取出来,直到现在我安居下来后,为它找了个安定的场所。

白天就是这样过去的;而晚上则是伴随灯光度过的,读书,抽烟,直到将近十点钟。然后我便起身步入隔壁冷丝丝的房间里,上床就寝。我睡眠很少,不知这是什么原因。我打量正方形的窗户,白色的盥洗台以及朦胧夜色中床头上那依稀可辨的白色照片;我听见大风在将屋顶刮得隆隆作响,听见窗户在颤抖,听见树木在哗哗地呻吟,听见雨点啪啪地打在地上的声音,听着自己的呼吸声,听着自己脉搏在轻轻跳动的声音。我睁开眼睛,然后又闭上了。我试图思考课本上的东西,然而我失败了。我不再想这方面的内容,思考起别的夜晚,思考起已度过的十天、二十天夜晚的情况,那些夜晚我也这样躺着,这灰白的窗户也这样闪发出微光。我微微跳动的脉搏在计算着苍白而又空洞的时光。那些夜晚就这样过去了。

它们没有什么意义,很少像白天那样;可是它们毕竟还是流逝而去了,这是它们的命运。它们还会来,也还会消逝,直至它们重新获得某种感觉,或者直到它们走向终点,我的脉搏再也不能计算它们。然后棺柩、坟墓便接踵而来,那个日子也许是秋高气爽的九月里的一天,也许是在冬季,大雪纷飞的时刻,也许是在美丽的六月,丁香花盛开的季节里。

我的时间毕竟不是千篇一律的,至少有一半是各不相同的。不久我突然产生这样一种想法:我究竟常常需要思考些什么呢?那些书籍、风雨以及苍白的夜晚一再将我裹住,又一再离我而去。后来我又这样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上帝为什么离你而去?为什么青春从你身上消失了?难道你就这样死吗?

这是我的好时光。不久,使人压抑的雾霭没有了。那种耐性和麻木消失了。我在这个令人苦恼的荒僻的地方苏醒了,又有了新的感觉。我觉得寂寞如同正在结冰的湖水,在朝我围拢而来;我感受到了这种生活的耻辱和愚昧;我时时为渐渐逝去的青春而感到痛苦。真是苦呀,这何止是苦,简直就是痛苦,是羞愧,是烦恼,这毕竟也是生命,是思想,是意识。

上帝为什么离开了你?你的青春哪里去了?我不知道,这些问题我永远也想象不出。可是,这毕竟是疑问,这疑问始终存在着,它绝不会消亡。

我并不在乎这个答案,反而在寻求新的问题。例如:在这儿呆多久了?年轻时的最后一次来这儿是什么时候?

我在思索,凝固的记忆在慢慢融解,在活动;似乎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打开了,那些原本躺在尸被下面保存着的清晰的图片突然放射出光来。

起先我以为,这些图片一定非常陈旧,起码有十年了。可是,这暗淡的具有时代感的东西显然都醒过来了,它们将那被遗忘的标准分解开来,并加以摇动和测量。我似乎觉得,所有这些东西都在一个个地离我越来越近。那业已泯灭的自身意识也打开了它那傲慢的眼睛,并对那难以相信的事物给予了确认。图片一张张地从眼前晃过,它们似乎在说:“不错,我过去曾是这样的。”每幅图片随之又都流露出冷峻的平静,变成一段段的生活,我生活中的片段。自我意识是一种不可思议的东西,它既可让人心旷神怡,又可令人毛骨悚然。人们有它可以生活,没它照样能够生活;如果他们不常有这种意识,那么往往是知足的。这种意识是美妙的,因为它在消磨时间;这种意识是糟糕的,因为它在否定进步。

苏醒的官能在工作;它们断定,我曾在某一个晚上完全拥有我的青春;同时断定,它是在一年以前的事了。那是一段微不足道的经历,非常不起眼,仿佛是一片阴影,现在我在其中已暗无天日地生活了许久。可是,这毕竟是一段经历,而在这儿,几个星期,也许几个月都全然没有什么经历,这似乎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就好比有一个小小的天国在留意着我,这样,许多事情便变得既重要又迫切了。我偏偏又喜欢这样,我对此充满了感激之情。我拥有美好的时光。一排排的书、房间、炉子、雨水、卧室、寂寞,所有这一切都分解开来,融为一体。我每天活动一个小时,松弛一下四肢。

那是一年前的事,当时正值十一月底;天气同眼下这天气非常相似;不过心情十分愉快,觉得挺有意思的。雨下得很大,给人一种有旋律的美感;我并没有坐在书桌前侧耳倾听,而是身披大衣,脚穿轻便、富有弹性的胶鞋,来到户外四处溜达,一边欣赏着这个城市。我的步态,我的举动,我的呼吸就如同这雨点一般,并非是呆板的,而是好看的,自愿的和充满意义的。白天也并非如此无所希冀地度过的,它们在按部就班地消逝而去;而夜晚是非常短暂的,它使人神清气爽,两个白天之间也不作什么休息,任凭时钟嘀嗒嘀嗒地行走。如此这般地打发夜晚,满怀信心地消磨生命的三分之一时光,不去躺在那儿计算那毫无价值的时间,这样做是何等美妙啊!

那个城市是慕尼黑。我当初去那里,是为了处理一件事务,不过这事后来还是以书信方式解决的,因为我在那儿碰到了许多朋友,所见所闻全是些好事佳话,以致将那件需要处理的事务给忘了。我在一个美丽奇异、灯火辉煌的大厅里坐了一个晚上,在那儿听一个个子矮小、肩膀宽阔名叫拉蒙德的法国人演奏贝多芬的一段曲子。大厅里灯火通明,女工们美丽的衣服光彩夺目,煞是好看;白色的大天使在宽敞的大厅里飞来飞去,不时有人宣布规则和什么令人高兴的消息;整个大厅里觥筹交错,无比欢乐,女士们还时而兴奋地将两只娇嫩的手捂着脸抽泣。

一天早上,我同朋友在经过一个通宵达旦的狂饮之后驾车外出,我们穿过天使公园,我们唱歌,在“奥迈斯特尔”喝咖啡。一个下午我被一些油画、雕塑,被树林草地和海滨所团团围住,我对这些众多奇妙的景致感到兴趣盎然;周围是一片清新纯洁的世界,就像是处在天堂里似的。傍晚我打量着那些陈列橱窗的光彩,这些橱窗对乡下人来说是极其美丽和危险的;我打量着那些陈列着的相片和书籍,打量着那一瓶瓶满是异国他乡的花卉,打量着那些包在锡纸里面昂贵的香烟以及那些品质优良的精美皮货。我走在潮湿的马路上,打量着那些电灯,它们一闪一闪的,十分耀眼;那古老的教堂塔楼穹形屋顶直插云霄,消失在朦胧的云雾中。

总之,时间过得又快又轻松,如同将一杯酒喝干一样,每一口酒都给我带来满足。夜晚时分,我收拾好我的箱子,打算明天一早就启程,这样做我并不觉得惋惜。我对这种途经村庄、森林和早已白雪皑皑的高山的火车旅行,总是乐此不疲,对回归故里早已心向往之。

这天晚上,我还应邀来到地处高级住宅区的施瓦本街上的一座崭新而又美丽的房子里,在那里同人们热烈地交谈,并享用了一顿丰盛的菜肴。当时在场的还有一些女士,然而我在她们面前却显得过于忸怩,这就阻碍了我同女士们的交流,不过,我宁愿同男士们交往。我们一起用薄薄的高脚杯喝白葡萄酒,抽上等雪茄,将雪茄的烟灰弹入银质的内壁涂金的杯子里。我们谈论城市和乡村,谈论狩猎和戏剧,还谈论日益向我们走近的外来文化。我们大声而又亲切地交谈着,时而热烈诙谐,时而又严肃尖刻;我们互相打量着对方机智灵活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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