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佛教盛行的风气,这街上贩卖佛教之物的摊位也很多。只是问全一路走过来,见所卖的物品虽有噱头,却名不副实。
突然,他脚步一停,看向两步开外的对面的一个看起来十分破旧的摊子。单远远看去就可以感受到那摊贩的拮据,那摊子就是拿一张割掉一半的草木席子铺在地上,然后成摞的佛书堆在上面,最上层的佛经是翻开的,可以给走过的客人看一看。但这实在是不起眼,那些书看起来泛着一层黄色的尘浆,应当是成年累月积攒下来的。
这老板估计也是知道没人看得上眼,就是混混日子,眼下已经斜靠在后边的树上休息了,对自己的东西不管不顾。他连问全走到那旁边,拿起了上面的书都没给一点反应。
问全小心翼翼地将那书捧在手里,怕一个不小心就给捏碎了。这本书的纸看起来薄如蝉翼,都不知道压了多久。他用手指轻轻地摩挲着上面的墨迹,细细看过每一个字,又连翻了好几页,爱不释卷。
“这竟是活佛无量的手抄作。”他忍不住对身旁的赵远十分惊喜地说。
那摊贩听见说话声倒是起来了,直起身子,隔着几步远,道:“这位师父,您倒是识货,不如这书就送给您了。”
开口就这么阔绰的摊贩也是少见,更何况这小贩今日应该一本书都没卖出,问全又怎好接受他的好意。
“多谢施主。”问全说,但还是将一点碎银子摆在了书上。
这摊贩反倒是愣住了,没想到天底下还有人给便宜不占,隐晦为难地看了看那旁边的赵远。
赵远神色淡淡道:“收下吧。”
摊贩犹豫片刻,才踟躇着走向前,将那碎银子收进了兜里,然后有点战战兢兢地送走了两位贵客。
问全见他起初那么淡定,给钱之后却反而拘谨起来,微微皱了一下眉,但到底是疑惑被惊喜压了过去,也没细想。
身后那摊贩卖了那一本书,匆匆忙忙收着摊子就走,倒是一点也不像是在这里长期摆摊的模样。
想来今日也是与佛有缘,两人走着走着,顺着人流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座寺庙门口。那寺庙上的门匾上的字已经被雨水冲刷得都看不清晰了,门匾看着摇摇欲坠,但这朴素的外表倒是不影响香客热热闹闹、络绎不绝。
门口的和尚也很好客,一直招揽着来往的人,这倒是与问全平日见到的师兄们十分不同。他见问全手拿一本佛经,也是僧侣打扮,热情地凑了过去。
“这位师父可也是我们佛家弟子?”
问全微微点头,和尚立马就将手轻轻搭上了问全,想要把他拉进门去。
“如此甚好,师父到我们寺庙来定要抽个签、祈个福再走。我们寺里拜的佛祖应当不比师父你们庙里的佛祖差。”
问全哭笑不得,踏入佛门二十多年来,竟是第一次听到这帮荒唐的言论,还是出自一个和尚之口。但到底不是同门,而且佛祖为何各有其论,诚心即可,倒也不必在意这些细枝末节。问全礼貌地笑了笑,也不去应付他。
赵云见那和尚将手搭在问全身上,往前一步,将问全往自己身旁一拉,顺带着凉凉地瞥了一眼那和尚。和尚浑身一冷,不自觉地把那手松开了,也没再找问全说话。
不过他也只是微微怔了一下,然后又忽略了他们,继续朝后面的客人热情地推荐。兴许这庙里这么兴旺的香火,也离不开他们的奉献吧。
问全估计这寺庙不算靠谱,刚想对赵远说离开,谁知赵远下一秒却道:“哥哥不妨随我去抽一支签吧。”
这还是重逢以来赵远第一次主动提要求,问全怎会不答应,甚至默默将心里对这个寺庙的不认同都选择性地遗忘了。
只是他记得萧远麟自小对佛教便不感兴趣,对占卜抽签等事宜都不怎么上心,今日是转了性了。
他微微垂下眼,又想亦或者是他早就变了。只是两人分隔太久,自己早就不知道她的喜好了而已。
以往问全在承天寺的时候倒也没有过这么多想法。有时候他甚至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情绪,自己总是那样平淡,一天天按部就班地生活,日复一日。可是现在总感觉所有的情绪都牵连在萧远麟身上……
刻着红色小字的佛签从签筒中掉落出来,沿着宿命般的弧度,静静地落在了站在一旁的问全素白的鞋面上,一头搭在上面另一头垂碰到地面上。
问全弯腰从地上轻轻地将佛签拿起来,赵远将签筒放了回去,走到他身侧。上面写的字赵远倒是看不懂,他看的是此刻正在解签的人。
问全的目光从第一个字一直缓缓移到了最后一个字。
他将佛签递给赵远,没问赵远求的是什么,道:“麟儿凡是欲为之事,皆可为之。”
如此说来,是上上签。赵远眸底一暗,将佛签又抓紧了几分。
问全又拿了银两去添香火。一旁有和尚路过,看赵远拿着佛签立在那里,见他衣着不菲,想要帮他解个签赚点私钱。
赵远道不必,又道自己能否将佛签取走。
那和尚虽为了钱,倒也没有一口同意,反倒劝解说:“这位施主,佛祖这签要取走也是得加香油钱的。不过这签也不是什么好签,您若是要买走,可以再多摇几次,等摇出上签再买也不迟。”
这和尚觉得自己做生意还挺诚实,难免带了一些邀功的意味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