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容徽仍旧沉沉睡着,长睫密闭,面色苍白,一双薄唇紧抿着,近乎褪尽了血色。
“李容徽。”
棠音端着药碗站在他床前,轻轻唤了一声。
良久没有回应,殿内冷寂地可以听见风吹过竹篾纸时轻微而细碎的响。
棠音的长睫垂下,眼底是盈盈的碎光,像是天上将坠未坠的星辰。
她独自在李容徽的床畔坐下,用小银匙舀了一匙药,放在唇边,轻轻吹到温热,又小心地递到李容徽唇畔。
他的唇紧抿着,银匙微倾,一匙药便尽数顺着唇线滑落,坠在他苍白的锁骨上。
棠音忙将药碗搁下,拿了帕子给他擦拭。
“不喝药,怎么会好呢?”她想着小时候母亲哄自己喝药的话,小声哄他:“喝完了药,我给你买全京城最好吃的饴糖。”
“枫糖、粽子糖、桂花糖,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
她说着嗓音又有些哽咽了,忙垂下头去,又舀了一银匙药吹凉了放在他的唇边。
许是在睡梦中听见了棠音的嗓音,李容徽的薄唇微微一松,不再抿得那般紧了。这一匙药,倒也喂进去了一小半。
棠音一双盈满了珠光的眸子里,至此终于升起亮色。
她一匙一匙耐心喂着,不厌其烦地拿着帕子为他擦拭溢出的药汁。一直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折腾得她额上都出了一层细汗,这一碗药,才终于见了底。
这一碗药下去,棠音总觉得他的面上似乎回了一点血色,只是仍没有半点清醒的迹象。
棠音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替他重新将被角掖好。自己则搬了一张小木凳,就在他榻前不远处坐下。
她静静等了许久。等到白芷不放心进来看过了她,等到膳房送了午膳来又撤去,等到日色自深青色的宫砖上一寸寸挪过,又坠入太极殿高耸的屋脊之后。
殿内始终静谧无声,只有她一人安静地守着。
而李容徽也始终没有醒来。
棠音轻垂了垂眼。
她还记得,前一年里,皇后娘娘曾经害过一场风寒。那时候,大半个太医院的人都聚到了清繁殿里,前来慰问的妃嫔们几乎要将内殿的门槛踏破。
而如今,眼看着日头已一寸寸地落了下去,长亭宫里,却一个人都没有来过。
终于,随着漫天红霞升起,守在殿外的白芷推门进来,小声催促:“小姐,这都快日落了。我们再不回去,宫门就要落锁了。”
太医说过,若是日落之前还不能醒来——
棠音有些慌了神,走到榻前,握紧了他冰冷的手腕。
她在话本子里看过,有些人昏睡过去,你握着他的手,在他耳边说些他在意的话,兴许就能将他叫醒。
可李容徽在意什么呢?
棠音慌乱地回想了一下与他相处的场景,终于慢慢俯下身去,凑近他的耳畔,带着哭腔小声说道——
“你要是再不醒来,我可就真的走了。”
“今后再不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