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音长睫微颤。
伏环是成帝身边伺候的人,若是寻常带句话来,必定不会让他亲自走一趟。
想是李容徽说话时成帝在旁,抑或本生就是成帝的意思。
但事已至此,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棠音便也轻声应下,对一旁的檀香吩咐道:“去备车吧,我与伏公公去一趟宫中。”
“瑞王妃不必麻烦了。”伏环笑着道:“入宫的马车奴才已经备好,就停在王府门外。”
“那便有劳公公了。”
棠音谢过伏环,与他一道往瑞王府走去。
而王府外,果然已停了一辆杵榆木马车。
棠音踏着小竹凳上了马车,厚重的锦帘一落,便隔绝了视线,只听得外头嗒嗒的马蹄声混着车声不住响起。听人声,似乎是一路进了盛京城,又过了朱雀长街。
大抵有大半个时辰的光景,车辇终于缓缓停下。
棠音便也伸手打起了锦帘,外头明亮的日光立时自四面涌入,刺得棠音轻阖了阖眼,好半晌,才适应了光线,扶着车辕,缓缓踏着小竹凳下来。
方立定,随之而来的,便是无穷无尽的血腥气,混在凛冽的风中刮骨而过,令人通身皆起了寒意。
棠音下意识地握紧了袖缘,缓缓抬起头来往前望去。
她正立在成帝的寻仙殿前。
只是往日里最为富丽繁盛的寻仙殿,现在却已被无数身穿铁甲,手持利刃的金吾卫所围,显出几分肃杀之意。
伏环却并不半分诧异之色,只是恭敬地引着她往殿内走去。
棠音紧跟着他,看着两旁森然而立的金吾卫为他们让开一条道路。
金吾卫们手中的刀锋已然出鞘,在日色下显出几分暗红色泽,带着新鲜而浓郁的鲜血腥气,令人难以喘息。
而足下的玉阶,也浸透了血迹,即便是被宫人们打水浇洗过无数次,但石阶缝隙中,仍旧是残留着一丝暗红,昭示着方才所发生过的惨烈之事。
棠音沉默着随着伏环走进殿中,刚转过绣金屏风,便听见成帝混着粗重喘息声的喝骂响起:“狼子野心!即刻打入死牢,朕,朕决不轻饶——”
话说到一半,便生生断绝,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急促而剧烈的咳嗽声。
他说的——是李容徽?
这个念头方一转过,棠音的面上骤然褪尽了血色。
无数可怕的场景在心中倏然而过,让她仿佛连心跳与呼吸都随之停止。
一时间,天地静默,只有她不顾礼仪,匆匆提裙奔跑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而来。
还未跑出几步,她便险些被垂落的斗篷边缘绊倒,身子微微一倾,往前摔去。
只是还未触及到冰冷的地面,便被一双指节修长的手,稳稳地扶住了。
棠音抬起眼来,透过朦胧的泪光看向来人,却正对上李容徽那张昳丽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