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他和林孝生道了声谢,还破天荒地抱了抱银鼠,拍拍石龙子的脑袋。
“为什么不抱我!”石龙子不乐意了。
“因为你丑。”林孝生言简意赅。
韩琅在石龙子愤怒的叫声中走出了屋子。外面夜色正浓,透亮的月光从天幕当中如水般倾泻下来,照得四处都一片宁谧,更平添了一丝凄清寒凉的意味。韩琅打开自家房门,穿过空无一人的厅堂,独自站在狭窄天井里。上回他和贺一九在这里饮酒谈天的画面又在眼前浮现,他心里涩涩的,回到自己屋里把门重重关上。
彻底清净了。
于此同时,贺一九就在自己住的茅草屋里喝闷酒。他在韩琅这里搞砸的事情已经不少人知道了,他手下人都不懂情情爱爱的事,都宽慰他道:“贺爷您什么人找不到啊,何必在这一根绳上吊死呢?”
贺一九懒得理他们。
也有例外的,那个专门溜门撬锁的小贼就喜欢黏着他,帮他端茶倒水好不热络。贺一九心里烦,有个人诉苦也舒服一些,小贼帮他揉肩捶背,又帮他张罗下酒菜,末了往他对面一坐,语重心长道:“贺爷,人生哪儿有过不去的坎啊……”
贺一九打断他:“少跟老子废话。”
这小贼自诩是个情场老手,虽然平日里交往的也不是什么正经人,但他觉得自己还是有资格开导他们贺爷的。
“贺爷,这真不算个事儿,”他说,“而且那小子不就撂了几句狠话么,黄花大闺女都这样,这男的也差不到哪儿去。说不定他心里头美着呢,就喜欢看贺爷您替他难受。”
“就你话多是吧?”贺一九瞪他一眼。
小贼缩了缩脖子,停顿片刻又道:“……贺爷,要不我替你去说道说道?”
“你说个屁。”
“哎,”小贼摇了摇头,“那贺爷您这是想怎么办啊,晾着他呗?”
贺一九冷哼一声,又灌了一碗酒,辣得喉咙眼都在疼。
“贺爷,别气了,真没什么好气的,”小贼上去劝他,“那姓韩的没眼色,我们贺爷是什么人啊,天天跟在他后面跟孙子似的,他还不当回事,真不是个东西。”
贺一九抬起眼睛瞥他一眼,小贼立马汗毛直立,赶紧道:“哎哎哎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贺爷您操心他,不是骂您……哎哟我这嘴啊!”
小贼立马给了自己一耳光,还怕贺一九不满意,正要打第二下时,对方幽幽地开口了:
“老子气我自个儿,关他屁事。”
小贼愣住了:“啊?”
贺一九把手中酒碗重重一磕,发出“铛”的一声:“我太急了,选了个最烂的时候。谁叫那天全是破事,我弄死这么多人,心里憋屈得慌,就想找他温存温存。但我突然一想,我以什么立场去,他至今都没接受我。这么一想反倒更憋得难受,然后我一急,就把想法什么的全说了。”
“贺爷,您何必这么束手束脚的?”小贼帮他倒了碗酒,问道,“他要跟您迟早都会跟,要打心眼里瞧不上您,那就算是断了他的脚筋他也要逃的。”
贺一九傲慢地瞟了对方一眼,哼道:“你这话倒还像样。”
“那贺爷打算怎么办?”
贺一九没答话,举起酒碗轻轻摇晃,透明的酒液从边沿洒出来不少。他保持着这个姿势,渐渐出了神。小贼知道他在思索,也不敢插话了,一声不吭地待了一个时辰以后,告辞溜了出来。
“贺爷是个情种啊……以前怎么没发现呢。”他自言自语地说。
“说谁呢?”贺一九突然从身后走出,把他吓了一跳。
“没没没什么!”小贼生怕把贺一九惹毛了,赶紧转移话题道,“贺爷你怎么出来了?”
“喝多了,上头。出来吹吹风。”
“啊……噢!”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深夜的小巷里,画面无比诡异。贺一九独自走在前头,神色颇为不爽,他混迹情场这么多年头一回败得如此凄惨,不但血本无归,还把自己一颗自以为能浪迹天涯无牵无挂的心也给赔进去了。他恨自己的失败,也恨韩琅的绝情。那人怎么能如此油盐不进呢?真该撬开他的脑子看看里头是不是铁铸的。
这么多人劝了他一天了,他也想过要不要就这么算了。但他不愿意,不甘心,也不舍得。好不容易把那傻小子惯得离了自己就不行了,这么久的心血怎么能白费?而且他扪心自问,他肯定自己喜欢韩琅,之后的事情他管不着,现在就是喜欢,除了韩琅他谁都不想要。
喜欢他那张俊脸,喜欢他正气凌然的性子。喜欢他办案子的认真劲儿,偶尔害羞时通红的耳根,犯倔时抿起的嘴。喜欢他打架时干脆利落的身手,还有吃到好东西时那副满意得眯眼的傻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