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韩琅不答,他又补充道:“行了,你没必要管这个。说起来昨日你去哪儿了?一整天没见你,当心袁大人又发火。”
韩琅神情略显焦躁,心中更是憋闷:“遇到些躲不开的要紧事,我这就去和袁大人赔罪。”
“唉,你这孩子,”孟主薄哭笑不得,拍了拍他的胳膊道,“我陪你去吧,帮你说两句好话。”
然而孟主薄的相助并没有给韩琅带来太好的结果,袁县令再度大发雷霆,将一桌公文直接甩到了他的脸上。他跪下请罪,孟主薄也反反复复帮他开脱,袁县令吼了半天也乏了,端起茶杯啜了几口,冷冷道:“我瞧,你压根儿没长记性!”
“哎呀,消消气,消消气,”孟主薄忙劝道,“韩公子是家里有事脱不开身,谁没个这种时候呢?而且他把手底下那些个捕快管教得可好了,就算他不在,他们也分工有序,井井有条。他就出去一天两天的,真碍不到什么事。”
“那也不代表他可以空占着职位而不做事,吃空饷!”
“好啦,有你这么一训,韩公子铁定是不会再犯了。韩公子,你说是不?”
韩琅急忙点头:“再不敢犯。”
袁县令哼了一声,一双狠戾的眼睛死死瞪着韩琅,依旧不肯轻饶他。韩琅心中早已怨声载道,眼前这个姓袁的家伙,摆明了就是看自己不顺眼。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了?这么一想,心里渐渐生出一股无辜被人怨恨的痛苦,忍不住在心中嘲讽自己道:“你看吧,不管你如何问心无愧,总有人莫名其妙地恨你怨你拿你出气。然而你除了忍着,还能做什么?”
眼下,袁县令绷着腰端坐在椅子上,藐视的目光扫过他周身,令他有种无所遁形的紧张。这县令到底对他有什么意见?不会是姚七弄来的吧。接着他又打消了这念头:想什么呢,至于么?
他胡思乱想,以至于没听到袁县令让他退下,还是孟主薄拽着他出去的。两人站在院子里,孟主薄语重心长地拉着他,又是一番劝,说的不外乎都是忍一时风平浪静,别老犯倔,别和袁县令对着干。他可能把韩琅昨日的行为理解为对袁县令心怀不满,故意消失一日以示抗争,但韩琅自己清楚,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一阵湿润的凉风袭来,韩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孟主薄也困惑地望一望天,喃喃道:“大热天的,怎么又要下雨了,天变的比翻书还快啊……”
不到两个时辰,倾盆大雨就落了下来。
夏季的暴雨来势汹汹,犹如天漏一般。雷声连绵不绝,闪电接二连三撕开天空,街上全是惊慌失措的躲雨的人群。竹贞坐在茶馆二层的隔间,看着外面的路人举着一切可以遮雨的杂物在路上狂奔,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
泥土被雨水浸润,顿时弥漫出一股湿漉漉的清香。他身侧的窗子正对一株高大的白桦,绿油油的枝叶遮天蔽日,几乎挡住了整个窗口。雨水一浇,树上“唰唰”地落叶,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忍不住蹙眉,暗道一声:“好苦。”
“喝什么茶,喝得不就是草叶子和泥土的腥气么。”
前些天他还这么数落阮平,阮平自己喝刚打上来的井水,然后给他泡茶,他就这么埋怨对方。阮平还是那副听不懂的模样,也不管他在说什么,照样把茶杯放在他跟前,反复打手势催促他喝下去。
很多时候,竹贞觉得他是装的。
这男人太古怪了,到底是天生蠢笨,还是大智若愚,让他难以看透。
说实在的,他几乎已经习惯了阮平在身边的日子。那人总是不请自来,待好几天才走。纵使有些时候阮平没有出现,石龙子和银鼠这俩烦人的小妖精也会找各种借口缠上竹贞,要他陪着一起到林子里去。美其名曰“想阮大哥了”,其实就是去蹭吃蹭玩。
久而久之,就把两人的关系拉亲近了。而且阮平这人相当知趣,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反正也没法说。竹贞身份特殊,一身血债,他也毫不在意。有些时候,这种关系甚至让竹贞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他不知道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因为无法掌控,所以令人烦忧。
淅淅沥沥的阵雨还在不停的下,街上已经没什么人,偶尔能看到一两顶轿子经过,顶上积满雨水,泛出白晃晃的水光。竹贞合上眼眸,右手在左手虎口处反复揉捏,感到心中的焦虑仍然没有褪去的迹象。好在比起那些在世事之中挣扎的平民百姓,他作为刺客的思维要更加单纯:碍事的除去,利己的,留下。
阮平显然还在可留下的人当中。
忽然,他的视野里出现一顶低调但不失华丽的轿子,一个男人领着两个小厮从中走下,直接朝着茶楼走来。竹贞心中一凛,低下头,借着杯子的反光再次检查了自己的脸,确保易容完好。男人果然是朝他来的,径直走到他所在的隔间,朝他一笑,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许久不见,”对方笑着开口,“近来可好?”
竹贞没有跟人客套的习惯,视线扫过男人之后继续打量四周。这是他的习惯,他必须判断男人带来多少人马,二楼、一楼,外加门外,有多少路径可供自己脱身?
男人见他不语,悠然道:“素闻阁下生性冷淡,不喜与人结交。许久不请阁下接活儿,倒是把规矩忘了。”
“上次被你背地里捅了一刀,那可真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竹贞冷冷道,“若不是近日你再度派人纠缠于我,我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