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嗤笑一声,从自己储物戒里拽出了一个人偶扔在他面前。
宗恕垂下的视线正触及到这人偶。
他像是被烫到了一般,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年朝夕却不允许他逃避。
她两步走到他面前,抓起地上的人偶直接怼到了他眼皮子底下。
她冷笑道:“好好看看,这东西眼熟吗?”
宗恕沉默片刻,终于开口说话。
但他却问道:“你复生,是因为雁危行?”
年朝夕沉默片刻,点头道:“对。”
宗恕淡淡道:“死而复生、死而复生……兮兮,同样都是天理不容,他能做,我为什么不能?”
他终于抬起头,灰蒙蒙的眼睛看向她。
此刻的宗恕并不怎么好看。
向来高傲的医仙狼狈到不成人形,这样的狼狈,年朝夕只在刚被她从万蛊窟里带出来的宗恕身上见过。
但从那以后,任他陷入怎样的境地,年朝夕都没有再从这个高傲过头的医修身上看到半分狼狈。
他看着她,仓促地笑了一声,道:“兮兮,他想复活你,我也想复活你,我用百年时间制作出了这可容纳活人神魂的人偶,又用百年时间养出了能承担活人生机的蛊虫,那蛊虫被我放在自己身体里亲自养着,整整百年。”
年朝夕沉默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宗恕平静道:“我原本想着,能招来你的神魂,能将你的神魂固定在身体里,我便用秘法将自己身上的五感剥夺放在人偶身上,以弥补人偶的身体滞涩难以行动的弱点。毕竟这是我欠你的,我早说过,我欠你一条命,你随时可以拿去。”
“但是,”他低低笑道:“我晚了,我只比他晚了一步。可是兮兮,同样都是想将你复生,他能做,我为什么不能做?我只是想让你活,我何错之有!就只是因为我比他晚了一步吗?”
年朝夕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平静地听他说完。
然后她问道:“那只蛊虫上能驱动木偶的生机,是不是你与曲崖山做交易得来的?”
已经说到了这里,年朝夕也问到了这里,宗恕便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是。”他直接道。
年朝夕继续问:“那当年的你是否知道曲崖山卖给你的生机是怎么来的?”
宗恕冷漠道:“当年……我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我只是一个买家而已,买了一只鸡蛋,便不需要知道它是哪个母鸡下的。”
年朝夕险些被这个形容气笑。
宗恕看着她,却道:“你觉得我伪善?冷漠?但是兮兮,我只是想让你复生而已……”
“如果最后真的是你用这种办法将我复生的,宗恕,复生的第一时间我能当场杀了你,你信不信?”年朝夕直接打断了他。
宗恕张了张嘴,试图说什么。
年朝夕却直接站起了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道:“只是想让我复生?宗恕,你和他们的交易内容是什么?你真的察觉不到这生机来的有什么不对吗?更甚者,你究竟有没有对他们助纣为虐?你察觉到了,你什么都知道,但你不看不听。你拿着这个借口做尽了闭目塞听之事,和当年口口声声为了我好然后强行替我做下决定的自己有什么区别,一别经年,你还真是一点儿都没有变。”
当年一句为了她好强行替她做下决定,如今一句为了她好强行想用这种方式将她复生。
他们做的事桩桩件件都与她无关,却桩桩件件都打着她的名号,甚至想为她套上枷锁。
她看着怔愣的宗恕,冷冷道:“我当年死得其所,没什么遗憾,也不需要你用这种方式将我复生,你想弥补自己的遗憾,一己私心,便也不用强行打着为我好的名号,让我和你一起承担这业障了。”
宗恕突然抬起眼睛,眼尾通红。
他哑声问:“你觉得,我想将你复生,是一己私心?”
年朝夕反问:“你觉得自己是大公无私?”
见他不说话,她便笑了笑,平静的阐述了一个事实:“好歹我把你当了这么多年的生死之交,我以为你最起码知道,如果是像个人偶一般活着,我宁愿自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