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封信
叶萧:
你还好吗?
其实我现在很想你,真想当着你的面说话。
昨天上午写完了给你的第二封信以后,我就带着信和照相机走出了客栈。这一次我加快了脚步,依然沿着昨天走过的路向荒村而去。
一路上仍然见不到一个人影,不到半个小时,我就抵达了荒村。当我走到村口的邮筒前时,周围所有的村民就一哄而散,那样子就好像活见鬼似的,仿佛我会给村子带来致命的瘟疫。我只能像个小偷一样低着头,迅速地把信投到邮筒里,但愿你能快点看到它。
我飞快地向客栈的方向跑回去,却发现越来越不对劲,直到被一块怪石嶙峋的高岗挡住了去路。这条路我从来都没有走过,四周的景物也是完全得陌生。我举目四望,看不到幽灵客栈,也辨别不清方向。我看着阴沉的天空,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我的心上——我迷路了!
叶萧,当时我心都凉了,甚至想到了最糟糕的结局。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迷路,或许就意味着死亡。我曾想过大声地呼喊求救,但立刻就放弃了,附近连个人影都没,又有谁会听到呢?这时候,我突然嗅到了一股海水的气味。
我索性径直向前走去,沿着一道陡峭的斜坡,走上了那块寸草不生的高岗。让我没想到的是,在爬上高岗之后,眼前的视野立刻豁然开朗,我看到了大海。
这里距海面的垂直高度大概有30米,脚下布满了崎岖不平的岩石,在高岗的另一端坡度迅速地下降,直没入几十米外的大海,如巨幅的油画般展现在我面前。
站在海边的高岗上,我终于能遥遥地望见幽灵客栈,就矗立在南面大约1000米外的荒原上。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贪婪地呼吸了几口海边的空气,然后又向四周眺望了一圈。
突然,我发现了一个人。
就在距离我大约几十米的地方,同样也是站在一处高岗上。我又向前走了几步,但被一道陡峭的斜坡阻拦住了。我实在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只能依稀分辨出,那是一个30多岁的女人,穿着一身黑色,正独自面对着大海伫立。
我想了想,幽灵客栈里30多岁的女人只有一个,就是那个叫清芬的年轻母亲,那是她吗?
不管手搭凉蓬还是眯起眼睛,我还是看不清。要是能有一架望远镜就好了,这时候我突然想起了包里的照相机。我立刻把那台一次成像照相机从小包里拿了出来,对准了那个女人的方向。
在照相机的镜头里,我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并不是清芬,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她。
从镜头里看,她的脸非常迷人。我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她脸上的每一个细节(叶萧,我这台相机真不错吧),她有着一双成熟而忧郁的眼睛,那种风韵绝对胜过同为少妇的清芬一筹。
然后我又把镜头推出去,看清了整个人的全景,她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裙,丝质的裙摆在风中微微飘起,看上去就像葬礼上的美丽寡妇。
她想干什么?
站在这么高的地方,往前跨出一步就是几十米高的悬崖,掉下去就是坚硬的礁石和海水。想到这些我就紧张了起来。
突然,我看到镜头里她的脸转了过来,她正在向我的方向眺望……
她看到了我!
——那双忧郁的眼睛冷冷地盯着我的镜头。
从这取景框里看出去,她就好像站在我的面前,直视着我的眼睛,仿佛伸出手就可以摸到我。
她的嘴角露出一个奇特的表情,然后就转过身子,消失在了我的镜头里。
我吓了一跳,立刻放下了照相机,那面的高岗上已经见不到人影了。我茫然地寻找着她的踪影,最后视线落到了悬崖之下。
难道她跳下去了?
浑浊的海浪在礁石上高高地溅起,发出撕心裂腑的声音,我不敢想下去了。
或许她只是个路过的旅游者吧?但愿她没事。中午的太阳照射在我的头顶,我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收起照相机,向幽灵客栈的方向走去。
回到客栈里,我没有见到丁雨山,只有清芬和小龙母子两个人坐在餐桌上,阿昌正把午餐端到他们的面前。看到清芬的样子,我又想起刚才在海边见到的那个女人,忍不住过去坐到了她的旁边。
她彬彬有礼地向我点了点头:“你好,发生了什么事吗?”
成熟女人的眼睛真是锐利,一眼就看透了我的心事,我停顿片刻才回答:“刚才我差点迷路了。”
“真的吗?这太危险了。”
“是啊,不过总算回来了。”
我还是略过了在海边见到的那一幕。这时候我注意到了小龙,他正用眼角的余光瞄着我,这12岁少年的目光让我浑身不自在。
“小龙,你怎么了?”
然而,这少年却毫无反应。清芬苦笑了一下说:“你别管他,小龙就是这个样子的。”
“他有什么问题吗?”
“我儿子有肺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