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有鬼,所以本来只是很普通的亲密姊弟表达亲切的举止,她却害怕母亲会从中看出蛛丝马跡。看出夏尧不为常理所容的心思,看出他们之间不再如过去一样无邪融洽,又或者,看出她面对夏尧坚定不移的态度背后,其实曾有过的一瞬不该存在的迟疑,还有隐约的雀跃与窃喜……
太多太多的想法充斥在脑海,最后每一份都变成了提心吊胆的紧张。
她的反应太明显,引得母亲一阵困惑,探究的目光在她和夏尧身上来来回回审视了许久,打量她的故作镇静,端详夏尧的面无表情。终于一无所获而作罢。
等到母亲留下句让他们早点休息,回房间之后,冬倩总算松了口气,扭头想讨伐夏尧在母亲面前动手动脚。但话还未出口,就被一脸高深莫测的淡然神色哽回肚子里。
如果他是一副洋洋自得或者算计得逞的满意样的话,她还可以埋怨他几句,可他偏偏是这样一脸「我没做什么特别的事」的平静态度。一看到那模样,冬倩突然间只觉得,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在敏感似的。
原来这段时日她是在自欺欺人。
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恢復到了他的宣示之前本有的样子,然而此刻的事实却在深刻提醒着她,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已经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一无所畏地任由他接近,过去习以为常的肢体接触,现在甚至无法在旁人面前展露分毫。好像只要他一接近,周围的空气就只剩下他的气息﹔好像主要和他碰触到,全部的触感就消失殆尽,只能感受到他的温度。
……被他撼动过的心,也永远记住了那日他深如沉墨的玄色眼眸,里面透露出的唯有对她的专注。
怎么可能风平,怎么可能浪静?
再是没心没肺的人,若是胸口被凿出了一个的洞,也会感受到再难抚平的疼痛。更何况,在她心门上凿开裂缝的人,本来就是她的心她的肺,她最最重要的人。
欲言又止。
她不知该如何对他说明方才的僵硬。更害怕一言不慎,又变成她逃避他那段时日的光景。
比起被母亲察觉什么,她似乎更害怕见到他伤害自己。
最终,千言万语尽数化成无言。
她深呼吸了一下,然后轻轻叹息。「快去洗洗睡了,哪怕现在立刻躺上床,我们也只剩最多五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了。」她看了看表。
别墅区离c市国际机场不算远,比起他们在m大附近的公寓而言,近了半个市区的距离。不过她改签的航班真的太早了,加上登机前办理手续还有过安检必须预留的九十分鐘,他们还能休息的时间真的不多。
夏尧沉默地盯了她半晌,玄玉般的眸子里映的全是她的影子,深不见底的幽邃黑瞳全神贯注得像是看不见其他,一直凝视着,吸引着她的视线。
直到她仿佛被注视得忘乎所以,连自己是谁都快想不起来的时候,他低低地「嗯」了一声,收回一直搭在她肩上的手,示意他对她建议的赞同。
「晚安。」他说。
他此时的嗓音太低太沉,每一个字都像是捶在她心上似地惊扰着她的心跳。
「晚、晚安。」
冬倩匆匆应了一句,便迅速溜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压根没有注意到在她转身之后,那双墨黑的眼瞳黯淡下来,浓重得看不到一丝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