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她初见崔子更的时候,这人也是一身玄衣,腰带上绣着一轮圆月,伴着星河。
&esp;&esp;段怡嘀咕着,不由得唏嘘起来。
&esp;&esp;六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足够让一个人的命运,颠了个个儿。
&esp;&esp;话说当年定州大乱,崔子更令玄应军为母报仇,直捣关内。顾从戎担心的大周之乱不但没有来,反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硬生生的掐断了。
&esp;&esp;崔子更只用了三日,便大败定州逆贼,将那贼首挂在城楼之上,震慑四方,再次名扬天下。
&esp;&esp;那会她在坟山上文武双修,鸡都没起,她便被祈郎中用香瓜砸醒,头悬梁锥刺股;到了夜里刚躺下,又被外祖父顾从戎用长枪戳醒……
&esp;&esp;一日日的,像是被人将全身的骨头拆开来了,然后又装回去一般,痛得无以复加。
&esp;&esp;每每听到崔子更大杀八方的消息,她都犹如猪八戒瞧见了人参果,羡慕不已。
&esp;&esp;打那之后,江南王崔余越发的看重崔子更,人都以为那江南世子,怕是不立嫡长要立贤良。
&esp;&esp;可正如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人生有潮起自然就有潮落。
&esp;&esp;今年春日,崔余陡然病重,崔子更征战在外,千里奔袭赶回江南道,却不想晚了一步,崔余已经亡故不说,还上奏周天子,请封嫡长子崔焕为新的江南王。
&esp;&esp;有那流言传出,说崔余乃是因为得知崔子更并非乃是自己亲子,是以方才大怒中了风邪而亡。
&esp;&esp;流言是真是假无人知晓,但江南新主崔焕收回兵符,崔子更从此销声匿迹。
&esp;&esp;昔日公子如圆月伴星河,如今星河犹在,乌云已闭月。
&esp;&esp;段怡回过神来,摸了摸衣袖里的发带。
&esp;&esp;她一直以为,这群人过来,是想要谋取剑南,可现在看来,不仅如此。
&esp;&esp;“剑南有什么东西,需要他们争破头的,连崔子更都心动的东西。”
&esp;&esp;段怡想着,皱了皱眉头,脚轻点地,再次朝着青云巷奔去。
&esp;&esp;那袖子里的发带,陡然变得沉重了起来。
&esp;&esp;一番折腾下来,段怡回到青云巷的时候,已经到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过不多时,便会东方鱼肚发白,天渐渐地要亮了。
&esp;&esp;倒夜香的婆子打着呵欠,压低了声音,满嘴骂骂咧咧。
&esp;&esp;段怡一个翻身,跳进了院墙,像是一道鬼影一般,快速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esp;&esp;脚刚刚落地,那雄鸡便喔喔喔的破晓,鸣叫了起来。
&esp;&esp;“姑娘回来了!哎呀裙子又沾了血,我给你拿衣衫换去。知桥早就回来了,姑娘若是再不回来,我都要撵她出去寻你了。”
&esp;&esp;段怡顺着知路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自己雪白的裙角上沾了点点血迹,想来是蹲下身去查看老神棍伤势的时候,不慎弄上的。
&esp;&esp;“事情都办妥当了么?”段怡解了衣衫,对着知桥问道。
&esp;&esp;“都办妥了。祈先生都安排妥当了,把尸体交给了顾使公,说……”知桥顿了顿,又道:
&esp;&esp;“说姑娘想让人以为顾家军是瞎子还是聋子,有人死了都不知道?老神棍虽然讨人嫌,不是个东西,但到底是同出一门,总不能让他成了个草草埋了的无名氏。”
&esp;&esp;“明日一早,应该就会得到巡城士兵发现了楚大师尸体的消息了。”
&esp;&esp;知桥说着,又看了段怡一眼,“还说……”
&esp;&esp;段怡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还说段怡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连这么点事儿都办不周全。逆徒,逐出师门去!”
&esp;&esp;知桥闻言,别扭的神色也缓和了几分,“叫我骂姑娘,我骂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