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既明见她神色终于和缓下来,继续说:“当日知娴和郡主同行,那香囊又本是出自她手,便认了下来。彼时国师还未有今日的地位,若非为了郡主的声誉,知娴冒领这恩情又能图什么?”
老太君答不上来。
“至于后来两人有了感情,也只能归结于缘分二字。我原是想成全他们的,可县主的脾气…”
沈既明欲言又止,眼里是深深的无奈。
“她不松口,我也没办法。知娴自是委屈伤心,大约是忍得太久,一时逆反,想用这样的方式嫁与心上人为妻。此举虽大胆,也不光彩,可我也实在不忍苛责。说到底,也怪我这个父亲无能。”
他说得情真意切,妥妥一个活在强势妻子阴影下的受害者。
“若无巫蛊案,知娴与国师已经定亲。可清平县主阴谋败露,被陛下赐死,知娴必须守孝。本来这也无妨,等三年就是。偏偏她又怀孕了…我实在不忍让她受落胎之苦,便只能将她送去庄子上养胎。原是打算等她生下孩子,孝期结束二人完婚,再把孩子接回来。不能认做嫡子,充做义子也行。谁知…”
剩下的话他没说。
老太君却听懂了。
谁知她横插一脚,将此事捅破。
老太君被姜思弦骗得太狠,到底有些长进,哪怕他解释得天衣无缝,也不敢全然相信。
“你先回去,此事容我再好好想想。”
沈既明却道:“来不及了,陛下有意将大公主许配给国师,届时知娴只有死路一条。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实在不忍。为今之计,就是在旨意未曾下达之前,向陛下陈情原委。来之前,我已让人去国师府报信,此时国师应该已经进宫了。”
老太君脑子实在没有这些玩政治的转得快,一时也实在想不到更好的主意,只能默许。
**
长乐宫。
洪德帝听完温之玄的陈述,眉头皱起,面上倒看不出喜怒。
温之玄伤势未愈,脸色还有些苍白,神情却一如既往的高山仰止,从容不迫。
“臣原是方外修道之人,不拘于世间繁琐教条,男欢女爱,夫妻之道,乃人伦之始,臣也从未觉得见不得光。只是世人对女子苛刻,为沈姑娘清誉,臣亦不敢宣之于口。”
“然天不作美,清平县主身死,为人子女者守孝三年,腹中胎儿无辜,只能暂寻清净之地休养。待三年之后,臣自当迎她入府。不料陛下爱重,臣受宠若惊,不敢欺君,亦不敢委屈大公主,故而陈情于御前,还请陛下恕罪。”
他说是请罪,神情却无半分波动,未曾觉得自己有过失,当真是言行一致。
洪德帝沉默半晌,忽然道:“你既与沈姑娘有情,那么清平县主欲以巫蛊之术陷害湖阳长公主一事,想来你也已知晓。”
“是。”
温之玄回答得坦然,“当日天降惊雷,臣便推算出一二。但陛下未曾宣扬,臣受陛下恩泽,自当闭其耳目,顺应天意。”
洪德帝笑了声,眼神幽深。
“有一事朕不解,国师既是方外之人,当初何以落魄至鄂国公府为奴?”
温之玄眼底暗芒一闪,面上尽是无奈与苦涩,“实不相瞒,臣入世当日,正逢五公主降生。”
洪德帝一愣。
五公主是皇后的小女儿,出生当日漫天霞光,百鸟盘旋于空中,乃祥瑞之兆。
因而洪德帝对这个女儿十分喜爱。
温之玄又道:“五公主生逢祥瑞,乃有大造化之人,修道者亦不敢撄其锋芒。臣入世时间不对,冲撞了公主,因此灵力暂失。又因非尘世之人,无名无籍,故而落魄潦倒。后经生死之劫,才得以恢复。推算出陛下遇难,故而行至猎场除妖。”
“原来如此,倒是五公主连累了国师。”
洪德帝听他说起祥瑞,心里高兴,这句话感叹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