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女子盈盈而拜,抬起了空谷幽兰般清丽的面庞。那眼中漾着的一汪秋水,在齐云灏的心头轻轻一荡。
“霁儿。”他轻唤着,挽着她的双手将她扶起来,含笑打量着她,“朕听说从早上起你还没用过膳?”
“是。”梅雪霁应了一声低下头去。
齐云灏搂住她,把她带到八仙桌前柔声道:“你不愿奉旨来陪朕,朕只好自己过来陪你啦。”
刘谦益一边憋着笑暗自咂舌,一边忙不迭地吩咐宫女太监们撤去原来的盘盏,将带来食盒中的肴馔一一摆放在八仙桌上。
这一边,齐云灏已经将牙箸强塞进梅雪霁的手里。
“多吃一点,别饿坏了身子。”他含笑为她布菜,口里敦促着。
梅雪霁低下头,手里握着牙箸,却迟迟不曾落下。
“快吃呀,来,陪着朕一起吃。”齐云灏一边好心情地扒着饭,一边笑吟吟地盯着她。
梅雪霁犹豫了片刻,搁下牙箸站起身来,万福道:“雪霁食不下咽,望陛下恕罪。”
齐云灏脸上的笑意仿佛天边的落日余晖般一点点地收了下去。一下子,整个掬月阁静谧一片,所有的宫女和太监都不由停下手中的活计,回过头呆呆地朝他们望来,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一触即发。
“你……”齐云灏伸手捏住了梅雪霁的肩头:“你心中对朕有怨恨?”
梅雪霁抬起头,清亮的目光中有一些东西让齐云灏的心头一悸。
“雪霁不敢。”她说。
齐云灏长久地凝视着她,沉声道:“昨夜……你就那么不情愿?”
泪光在梅雪霁的眼中闪烁,她倔强地深吸了一口气,硬生生的把泪逼了回去。
“雪霁不敢。”
“哼哼………”齐云灏喉间发出一阵冷笑:“你半天水米不进,莫非想绝食而死?”
“雪霁不敢。”梅雪霁的声音依旧冰冷。
齐云灏强压住心头的怒意点了点头:“好,不敢就好!你给朕听着,你是朕的,你的生死必须由朕左右。朕不会让你轻易地就去死,朕要让你鲜龙活跳地在朕眼前活着。朕命你现在吃饭,你就必须吃。不然,以抗旨论处!”
梅雪霁蓦地抬起头来,灼灼的目光迎上他的,不闪不避。许久,那目光中的火才慢慢地黯淡下来,她垂下眼道了声“遵旨”,回到桌前坐下,把脸埋在高高堆起的饭碗后面。
一直看着她吃下了大半碗珍珠香粳,复又喝了一碗笋尖野鸭汤后,齐云灏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自己匆匆地用了膳,随即放下碗筷又握住了她的手:“霁儿,朕带你去看一些东西。”他笑着拖了她的手,把她带到右侧厢房中。
厢房的案几上,满满登登地排列着大小各异的瓷瓶、陶罐,另有无数盆奇花异卉,缤纷地盛开着,满室花香扑鼻,醉人心脾。
梅雪霁苍白的面庞上浮起了一丝红润:“我的花儿……。”
“是的,”齐云灏目光晶亮:“朕知道你喜欢摆弄这些,所以让人把柔福宫中的花草、香粉都搬来了这里。”
梅雪霁心中一紧,匆忙打断他:“都搬来作甚?难道我不回柔福宫了?”
齐云灏点点头,牵起她的一双柔夷凑到唇边轻吻:“不回了。今后,你就长长久久地陪着朕住在这掬月宫吧。”
“不要!”梅雪霁挣开手,踉跄着后退一步,泪水顺着面颊簌簌而落。
她的泪仿佛冰珠般重重地敲打在齐云灏的心头,让他的心也凉了一半。原来,她是如此不愿留在他的身边啊。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小女子,这个让他愿意用一生去温暖的女子,却如此冰冷地排斥他。他虽然可以借用天子之威强要了她的人,却不能下一道旨命令她交出她的心。看来,要得到她的全部并非易事啊……。
想到这里,齐云灏苦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把梅雪霁搂在怀间,叹息道:“霁儿、霁儿,朕该拿你怎么办?”
一扇扇通天垂地的绯红色雪绫纱被宫女们用金钩挽起,纱上金丝细绣的芙蓉花仿佛在浩渺的烟水中浮动着,楚楚动人。
如玉的纤指轻轻拔下了乌髻上的鸾凤流苏步摇,青丝如泻,无声地滑落下来披垂在腰间。侍儿们小心翼翼地从香肩上褪下浅紫色的翦春绡长袍,霎时间,一抹冰肌如雪,在跳动的烛光下柔柔地散放着莹光。
傍晚时分,听刘谦益来掬月宫传旨说,皇上恩赐芙蓉汤沐浴的时候,梅雪霁的脑海中便不由浮现了《长恨歌》中“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的香艳句子。心头一阵别扭,红着脸沉吟了半晌,方被侍琴劝说着来到了芙蓉汤。
饶是曾读过《长恨歌》,对皇室温泉的富贵绮丽做了充分的遐想,乍看到那白玉雕砌的池子和池边昂首喷水的金龙,她还是吃了一惊。她畏羞地把自己的身体浸没在轻波荡漾的温泉水中,伸手撩起了一瓣漂浮的素兰花瓣含在嘴里。池底用各色琉璃砖拼接而成的一幅滴露芙蓉映衬着清浅的碧波在眼前潋滟着,满池缤纷的花瓣被水波推动不断地亲吻着她的身体……。好大啊,这池芙蓉汤。
本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