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个影子悄无声息地飘到我左近,“谢你了。”
“哎!”我吓得差点大叫,待看清楚原来是方才那个舞姬,这么冷天她只穿着薄如蝉翼的纱质舞衣,眉间鬓角妆点着银色花钿,纤瘦肩膀和腰身盈盈弱弱,确实就显得那拖长的衣袖扎眼:“是你呀,哦不谢,不谢。”我摆摆手,找路就想走。
“你叫小月吧?我叫诗痕。”她又追问一句。
“尸……痕?”我立刻就想到她鬼怪的身份。
“是诗词的诗,”她莞尔一笑,我忽然觉得她并不那么可怕了。
“你别害怕,其实我曾见过你,那回我随‘月船仙’去地府,回来的时候正好在后门那儿看到你,当时你吓得小鸡儿似的,”她说到这似乎想到我当时的狼狈相,就忍不住以袖捂嘴“吃吃”笑起来,“总之方才谢谢你替我解围了,不然我都想干脆一口吃掉他算了。”
“啊……吃、吃掉?”我瞠目结舌地看着她漫不经意的样子,她却又一甩袖子,“说说罢了,他是竹公子的好友,现在竹公子又是风先生的心上人,我总不能扫了风先生的兴致。”
“我、我得回厨房了。”我再不想跟她说话,低着头赶回厨房去了。
穿着湖蓝色夹袄,翘着牛皮小靴的露哥在厨房里正悠闲地坐着喝茶,见我回来便异常热情起身拉我的手,“小月你可回来了。”
“啊?怎么?”露哥的笑容有时候叫我背脊生寒气。
“没什么,夫人专门让我过来交代一下,明晚春阳少爷回萼楼小住,都说你的手艺最得少爷赞许,就让你费心准备几样少爷平素爱吃的江都点心罢了。”露哥说着用手拍拍我肩膀,我点点头,“好,记下了。”
露哥走后,我对着锅台发了一会愣,直到乌糍姐叫我去院子里舂糯米粉,才醒悟过来,匆匆抱着糕粉盆出去,阿浊已经刷干净窠臼,因为我俩人都身矮力气小,每回舂米就必须我俩同时携力进行才可。
阿浊看我不怎么作声,试探地问:“萼楼是不是要出什么变故?”
“诶?为什么?”
“自从上回‘雪鹓屿’震塌后,有些姐姐的身体也开始不好了。”阿浊也很困惑的样子,“我这几天在花园子里看见不止一次,有几个姐姐身上的皮肉慢慢化掉,靠玉面丸只能补色,却不能补皮……”
我立刻想到方才见过的诗痕,莫非都是结界被破坏后造成的?
“如果萼楼没了,大家又无处容身了。”阿浊若有所思地轻轻叹息。
“那、那你呢?”我终于忍不住问道,一直以来知道萼楼里的女子几乎都是鬼怪,但对于脏兮兮被大家嫌弃的阿浊,她跟这里的姑娘是不太一样的。
“我?”阿浊难为情地搔搔后脑:“我是乌糍姐捡回来的啊。”
“乌糍姐捡的你?”我十分意外,赶紧伸手拉住她的手掌捏了一下,“你是活人咯?”
“我……”阿浊话还没说完,突然乌糍姐就在里面喊:“阿浊,去搬些大块的松柴进来!”
“哎,来了。”阿浊答应着也就跑开了,我想到原来阿浊也是活人,竟多少在心里添加几分人间温暖似的感觉,给自己鼓一鼓劲,不懈怠好好努力干活吧。
丹桂花糕和红糖水团,是萼楼在秋冬时节里常备的点心,我另外用新买回来的甜橙子挖空,里面酿入打发的冰糖鸽蛋浆,入锅蒸成鸽蛋羹盏,又用蜂蜜、香油掺和筛细的糯米粉,包入芝麻松仁或枣泥馅儿,揉棋子大,炸熟后浸红绿丝的稀麦芽糖里,四样甜点心就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