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回川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说好了来帮人家解决麻烦,结果倒是把镜子给弄碎了‐‐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东西,不知道该赔多少钱呢。
窗外再次滚过一阵闷雷,继而落下滂沱大雨,天色被晦暗的雨幕遮得暗无天日。
段回川看了看暗淡的天色,隐隐觉得身体又莫名地热了起来。
‐‐不能再待下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压下难耐的烦躁感,提出告辞。
言亦君大约知他不便,没有多做挽留:&ldo;我送你回去吧。&rdo;
&ldo;不用了,别忘了刚才都喝酒了。&rdo;段回川有些为难,准备叫白简来接,又怕这小子迷路。
说起来,刚才迷迷糊糊的,似乎闻到熟悉的酒味,可以自己的酒量,当不至于才喝一杯就醉后乱那啥吧。
言亦君体贴地提议:&ldo;那我叫管家送你,这里是市郊,位置不好找。&rdo;
他把段回川送到门口,吩咐管家取车。
阴沉沉的大雨里,不知何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开着一辆银色的保时捷在酒庄门口不知停了多久,其人三翻四次试图拜访,但都被严格遵循主人命令的管家拒之门外,没有被放入酒庄。
不知出于什么来意,竟一直等在门口不曾离去。
段回川扫了一眼便没有在意,与言亦君挥手作别便上车离去。
两辆车错身而过的一瞬间,保时捷后排车窗摇下,探出一个年轻男人的脑袋,面容眉目竟与段回川有三分神似。
男人疑惑地回头目送黑色宾利渐渐驶向下山的方向,直到对方消失在重重雨幕后,才重新靠回椅背里。
驾座里坐了一个保镖模样的男人,见他迟迟不作吩咐,不由有些着急:&ldo;二少,那不是言亦君的车吗,他是不是已经走了啊?我们不追上去吗?&rdo;
&ldo;里面不是他。&rdo;段明晨不耐烦地拧起眉,仔细回忆着从酒庄里出来的黑衣男人的脸,口吻困惑里带着深深的不明所以,&ldo;我刚才看见上了那辆车的人,长得有点……眼熟。&rdo;
&ldo;啊?是谁啊?不会是三少的人吧?还是董事长身边的人?&rdo;保镖诧异地问。
&ldo;都不是。&rdo;段明晨摇了摇头,&ldo;就是因为不认识才奇怪,长相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仿佛……&rdo;
他脑海里蓦然划过十几年前,那位年仅十岁的异母长兄被逐出家门的那一幕!
段明晨脸色微微一变:&ldo;段回川……&rdo;
&ldo;您说大少……啊呸,那个被董事长驱逐的怪胎?&rdo;保镖听见他的喃喃自语,大惊之下,差点说错话,捂着嘴讪讪道,&ldo;不会的,您肯定是看错了,那人现在指不定在什么地方搬砖呢,是死是活都不一定。再说了,都过去这么多年,谁知道长成了什么模样,就算他站在您面前,也未必认得出。&rdo;
&ldo;……也是。可能是雨太大,我看错了。&rdo;
段明晨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一个被家族除名多年的弃子,十年来销声匿迹,怎么可能会和言亦君这样的人物扯上关系,更何况长相相似的千千万,八成只是巧合。
&ldo;那咱们还等吗?&rdo;保镖为难地往后张望了一眼,&ldo;我觉得人家不会见我们的。&rdo;
段明晨咬牙切齿地道:&ldo;等!老头子能请他亲自出马医治老三,还不是给的好处足够多?我就不信了,老三本来就病入膏肓,他能不能治还是两说的事,请他稍微放个水,不要那么尽心尽力,有什么难的!&rdo;
&ldo;可是这又不是会缺钱的主儿。&rdo;
段明晨冷笑道:&ldo;那他缺什么,就给他送什么!我就不信他没有想要的东西!&rdo;
可是你也未必给的起啊。保镖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言亦君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前,目送黑色的车载着段回川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视线里,才留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幸好……他不由自主地长舒了一口气,庆幸自己在漫长的岁月里锻炼出了一颗坚硬冷酷心,才能在这样的方寸大乱下,堪堪维持表面上的不动如山,不叫这双眼、这双手,泄露更多不该有的情绪。
‐‐&ldo;一个永镇雷峰塔,一个古佛青灯度余生,本该有大好韶光青春年华,就这么毁了,付出了一辈子光阴的代价,最后也不过得到一个续缘三天的安慰结局,明明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相识,各自安好,岂不快活?&rdo;
段回川的话言犹在耳,像是某种来自命运的警告和暗示。
这样就很好。他想。
就这样敷衍过去吧,哪怕是在自欺欺人,至少还能有一个各自安好的结局。
他不敢去想象,一旦捅破这层纸窗会落入怎样的局面,即使在心里最隐蔽的角落隐隐痴心妄想,或许那个人会有一丁点喜欢自己。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等到封印解除,他记起一切,他们各自回到彼此该站的位置上,又当如何自处?唯有徒增困扰罢了。
言亦君靠在冰凉的墙壁上,这么想着,终是带着几分难以自持地缓缓抬手,轻抚上自己的嘴唇,仿佛那里还残留着一点温存的热度。
可是啊,心底汹涌的、近乎排山倒海的不甘和情肠,又能压抑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