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想珍藏在心里一辈子的旧时光,却发现,原来是一点一滴慢慢汇聚力量的一记耳光。这便是不到最后一刻,任何人都不敢轻易下定论的命运。”她说。“命里遇到的人,都不是无缘由地出现。众生被尘缘缠绕覆盖,互为因果,在生生世世中沉沦起伏,永不得出。”
塔塔轻轻地拉她入怀,安静地抱着她。喻初蓝震惊地身体微微发颤,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呆滞地一动不动。
心碎的夜,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她流下了多年不见的眼泪。
“塔塔,我想去看海。”她泪流满面地说。
☆、逼婚相亲
去苍南渔寮的车程是是两个半小时。黑漆漆的道路上有一道黄色的光芒飞驰而过。
凌晨四点半,通宵烧烤店里的老板见这个点没什么生意正准备收摊,却突然来了客人关顾。喻初蓝要了一份烤菜花、烤玉米和烤豆腐,吃得津津有味。临走时她买了两瓶啤酒,让老板把啤酒盖全开了。塔塔抱着她步行到沙滩。离日出还有段时间,沙滩上空无一人。
“这才是海真正的面目。”喻初蓝说。他将她放在凌晨冰凉的沙滩,自己也挨她坐下。天上没有月亮,大海与黑夜相容在一起,只听见海浪声。
“空气里好像弥漫着海盐的味道,和烤菜花一样咸滋滋的。”她喝了一口酒,咕噜一声吞进肚子里。“我们就坐在这里等日出吧。吹着风,喝着酒,真舒服。”她将酒瓶子递给塔塔。
塔塔一饮而尽,几分钟后起身去沙滩边吐个干净。
“忘了你不能喝的。”她笑着说。“你不用这么配合的。”
“有酒却不能痛饮。”塔塔苦笑了几声。
“好久没看日出了。”她感慨道,又喝下几口。“最后一次是和爸妈去海边度假一起看的,日出前很冷,我们紧紧依偎在一起取暖。”喻初蓝说完将一瓶酒都喝完。
他转过脸,静静地看着她。人在脆弱的情绪下最容易敞开心扉,眼前这位女子的脆弱更是不多见。他是否该把握好这样的机会?
“爸妈去世后的一段时间里,我总会忍不住跑去他们的墓前,和他们说话。有次一直待到深夜,把管理员吓得差点去报警。”她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又开始喝第二瓶。
“塔塔,人死后去了哪里?”喻初蓝突然问道。
“他们死后灵魂会被带去冥界等待审判和转世。”
“原来真是这样。人有灵魂,有来世。与佛经里说的一样。那么……自杀的人会得到怎样的审判?”
“堕三恶道。但是,你有诵读经文,回向功德给你父母,便能助他们脱离恶道。”
海浪破碎在海里,风穿过一望无际的海面吹向她的发梢。喻初蓝望着海的方向,等待着日出。
“在丧礼期间,有一次是去寺院里举行放焰口的仪式。我跟着僧人还有亲戚们一起上香礼拜,从黄昏一直到入夜。后来僧人都不见了,殿里只剩下堂上三位披着袈裟,头戴毗卢帽的老僧,他们中间的那位开始讲经。他的声音浑厚带着一丝沙哑。他们坐得很高,案上放着摊开的经卷、法铃、戒尺和香炉,我只能坐在蒲团上仰视着他们。亲戚中一位懂得这仪式的人告诉我,大殿另一侧的蒲团上会有爸妈的魂魄来听经。但是他们看不见我,就像我也看不见他们。只有殿堂上的法师通过法器才能看到他们。”她将视线抬高,回忆着当时的氛围:
殿内烛火明明。殿外漆黑一片,树影摇晃。柔和的烛光中法师们的脸庞,红彤彤金灿灿的袈裟,琅琅梵音,香霭阵阵。
“我坐在蒲团上,心像是被清水洗过一般,安宁的感觉。回去前,我在寺院里请了一本《地藏经》。”她转过脸对着塔塔笑了笑,“后来的日子里,精神意识几乎崩溃时,我在某个清醒的片刻突然想起了那晚的安宁心境。”
喻初蓝一口气喝完剩下的啤酒。“最艰难的时光也如白驹过隙。”
“什么时候觉得最辛苦?”塔塔偏过脸问。
“十五、六岁的时候,还是孩子,可是不管外表和内心都已经不是个纯粹的孩子了。拼尽全力想当大人,却还不能够。”
日出前,她靠着塔塔睡着了。
天际一层一层地明亮起来,鲜红的太阳跃出了海面。一缕柔光晃动在喻初蓝的脸和脖颈上,她睡着,像是周围无人般。
海风徐徐吹度着塔塔的帽兜,忽隐忽现着他的脸。
还是再等等吧,不想在她心中伤痛时,打扰她。
从海边回到家,喻初蓝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整天。下午起床吃了塔塔为她做的红豆小米粥,安抚接连受刺激的胃。她洗清干净,坐在院子屋檐下的竹椅上。用一把大木梳梳理湿润的油亮亮的短发。夏日骄阳落下地平线,余热未消,头发上仿佛蒸腾着水汽。塔塔熬好了治疗腿伤的中药。喻初蓝经过几天的中药外敷内服调理,左腿已经可以承受一些重量。
“我明天晚上要出去一下,有个约会。”她接过碗,边喝边对他说。
“什么约会?和谁?在哪里?”
喻初蓝愣了一下,老实地回答:“相亲。和陌生人。在欧洲城。”
相亲?塔塔在记忆库的资料里搜寻词义。
“为什么突然去相亲?”他问。
喻初蓝听他的口气似乎有些不高兴。
“我婶婶安排的。”她解释道,又补充了一句:“非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