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重,也许是瞬间的错觉,也许是光影的变化,他眼眸的色泽转变成漆黑,比寂寞还深的颜色。
她低下头,心里像是被猫爪轻轻划过。
傍晚距离相亲的时间越来越近,婶婶发来信息叮嘱她今晚的约会必须要去而且必须化妆。
“今晚别做饭了。”喻初蓝发觉自己不敢看塔塔的眼睛,低着头,眼眶酸涩。“我自己去打的也一样的。你不要送我。”她一再强调。
换了身衣服,喻初蓝稍作打扮让自己有点女生样,穿好鞋打开门。玉兰树在风中摇曳,空气中弥漫着沉重而浓郁的香。
整个人被拉进房间按在墙上,塔塔顺手关了门,袭上她的唇。他看到她惊愕的目光,他闭上眼不去理会。
犹如罂粟花诱惑的味道,令人无力抵抗。喻初蓝意乱情迷地闭上眼睛,心底起了涟漪,脑海中掠过那个雨夜,他转过身,徐徐展翅在她眼前。他清亮的眼眸,黑发黑袍,狡黠微笑,如一泓冷火,烫过她的心头。沉醉在他温柔缠绵的吻中,忘记了芳菲世界、神凡之别。
柔情过后,他慢慢松开了她,自顾自地去了厨房。
喻初蓝站在门边,满脸火辣辣地疼。为什么?!她在心里咆哮:哪来的神祇?!根本就是个流氓!
她紧了紧拳头,准备去厨房给他一顿暴揍。和人都没谈过恋爱的她,可不想和这么个奇怪的神扯上暧昧。
刚挪动了一小步,却有点心虚地停了下来。她方才是不是也没有推开他?喻初蓝抓着自己的头发使劲回想。好像真的是一点挣扎的痕迹也无,全完彻底地懵了。难道说她也挺沉醉其中?
于是,喻初蓝就更没脸走出这道门去同别人约会。
吃过晚饭没多久,喻初蓝家的门就被敲得啪啪响。她镇定地问:“谁呀?”
“我。”一个女人的声音。
塔塔站起来走进喻初蓝的房间,掩上门,站在门后听着外面的动静。
喻初蓝走过去开了门,叫了声:“婶婶。”
一个小个子的中年女人推开门鞋也没脱迈了进来。她板着个脸,两片薄嘴唇将下巴往下拉,眯着眼望着喻初蓝,劈头盖脸地骂道:“你个短命相的!怎么不去相亲啊?!人家在那里等了你半个多小时!”
“我不想去。”喻初蓝轻声说道,但字字清楚坚定。
她的婶婶气结地瞪着她。“你知道那个人条件有多好吗?!”正想接着骂时,只见一个穿着黑衣戴着黑帽的人从喻初蓝房间走出来。他一把揽过喻初蓝的肩膀。“我的女人不需要相亲。”
她的婶婶吃惊地看着他,又看了看喻初蓝,一时没反应过来。
喻初蓝睁大眼睛,神色匆忙地说:“婶婶,你先回去吧,改天再说吧。”
“什么改天再说啊,这个是你男朋友吗?你是要和他结婚是吧?那就早点结婚,不要学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同居!”
“不要再逼我了!结婚是我自己的事!”喻初蓝吼道。
“那你马上给我滚蛋!我可不管你叔叔答应你的把这房子给你住到你出嫁,我现在就要收回!”她的婶婶也不甘示弱地吼道。
“可以。”喻初蓝抬起头看着她。“等我找到房子,马上搬走!”
婶婶摔门走后,喻初蓝站在门边发了会呆。
她回忆起年少时面对过的这个满脸愤恨的婶婶。在她搬他们家的第一天就与叔叔闹得天翻地覆。当着她的面,婶婶朝叔叔吼叫,“都是她家害得我们家都快破产了!你还让她住到家里来!她就是个扫把星!”她将她的行李箱丢到门外发出剧烈声响。
“她现在未成年!我可是她唯一的至亲!是你自己贪心,把所有的房子都拿去贷款,把钱放在我哥那里吃高利!”叔叔也对着她吼。
“还不是因为那是你哥!我才相信他!”她声泪俱下。
“又不是骗你的钱!谁也没想到会这样!”叔叔点上烟,疲惫地抽着。
在她家的半年时间里,没有一天是安生的日子。
在菜场,众目睽睽之下她揪住她的头发,让她跪下捡不小心掉到地上的鸡蛋。她将破碎在地的鸡蛋都捡起来,满手的蛋清与泥泞,黏糊糊的,像是冰凉湿冷的罪孽。她一直觉得自己的身上带着属于某种原罪的特质。
在吃饭时她将碗丢在她的身上,撒了她一身的饭菜。她骂道,“饭是生的!煮个饭都不会!你还以为你是千金大小姐需要保姆给你煮饭烧菜啊!”一旁的脸色铁青的叔叔,啪地拍了下桌子,气得声音发抖。“她是我侄女!还轮不到你打她!”
周围乱哄哄地传来尖叫,咒骂和玻璃碎裂的声音。叔叔和婶婶的争吵总是令她内心愧疚。
“为什么妈妈会变成这个样子?”堂妹薇薇总是会这样问。
最让她惧怕的是,婶婶也会将脾气撒在薇薇身上。她抱着薇薇满屋子跑,躲避婶婶的追打。婶婶的巴掌都会落在她的脸上、背上。
白皙的皮肤上时常带着一片乌青。同学为此嘲笑她做斑点狗,玩笑性质的,纯粹的。寄人篱下的日子,未成年不得不依靠别人。平日里围绕着的友人大都离散。背后的各种评论,是是非非,人们似乎对她这个已经逝去的家庭有莫大的兴致。她要时刻保持着清醒,不被外界如潮水般涌动着恶意所吸引,那里有一个巨型的漩涡,等着她坠落。
那一天,她正在辅导薇薇订正试卷。突然一个尖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满分是多少?!”她们惊恐地转过头。薇薇急忙将试卷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