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铭为他撑着伞,笑道:“我听小懋说过,大概的意思应该是……自作孽,不可活?”
“没错。其实,如果它们随便找个城市释放‘真血’,我们根本没法阻止它们。”
“它们想要权力。”
“你说得对,它们太贪婪。”方哲感慨。“贪婪者就像扑火的飞蛾,最终会被欲望烧成灰。这是它们的本性,可惜到死都认不清。”
凌乱的脚步声和命令声从走廊上传来。段小懋率先冲进,后面跟着灰头土脸的工程部主管。还有一些人穿着工程部的卡其色连体工装,操着一口蹩脚的英文,见了方哲就大呼小叫。
“老大,你没变成吸血鬼吧?瞧这伞打的,身上一点水没沾,我心里不踏实——”
“滚一边去,看看老大这得意的表情就知道准保没换人。老大,你这身西服很不错吧,肯定不便宜,被水淋湿了就可惜了……这位打伞的兄弟,你贵姓?”
“小懋哥,晚上找个地方K歌呗?大伙儿庆祝庆祝……老大你别管,这事儿不用你掏钱!”
“哎,我说谁去把暖气关了!一会儿把老大热坏了,老大你再喝口水……”
最熟悉最信任的人当然来自C城特案组。方哲回到家族这么久,段铭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开心……
几天后。
自纽约飞往北京的航班就快登机了。头等舱候机室里,方哲从摊开的书本上抬起头。
“就这样走了?”轮椅上的青年问。
“是啊。”方哲回答,合上手中的书。纽约峰会结束后,他向家主会议递交了辞呈。他拒绝了家族的专机,也不让任何人来送他。他仍然是他,那个在C城找回自我的方哲。只有撇去一切浮华,才能真正看清自己。
“我听说你建议元老会赦免奥尔格的死刑。”青年挥手示意身后的人退开。
“没错。”
“为什么?”青年双手紧紧地握住轮椅的扶手,漂亮的脸庞因愤怒而扭曲。“他与吸血鬼同谋,制造高科实验室事件,他让我们陷入危机,不杀了他——”
“住口,迈克!”方哲站了起来,身体前倾,左手按住迈克·阿德勒的手腕,右手指着阿德勒的保镖,警告他不得靠近。
“你还想继续骗我?”方哲的声音压得很低。“吸血鬼怎么会找上奥尔格?一个是身有残疾、渴望重新站起的继承人,一个是失去孩子的父亲;一个深谋远虑,一个花天酒地。谁对吸血鬼更有吸引力?是奥尔格?还是你!”
阿德勒脸色铁青。
“特尔维最先找到的是你!你拒绝他,却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是你把奥尔格的事告诉他,是你暗示他如何引诱奥尔格。这难道不是你最擅长做的吗?利用别人的弱点,把他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方哲,你知道一辈子坐在轮椅上是什么滋味吗?”阿德勒火冒三丈,甩开方哲的手,气得哆嗦。
“那你又知道想用枪打爆自己的头是什么感觉吗?”
阿德勒一下怔住。
“这难道不是你对我做过的事吗?我们一起长大,有谁比你更了解我的弱点?你知道哪里是伤口,你知道怎样让它更痛。毒品,酒精,一点点引诱,一点点堕落。迈克,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幕后的人是你吗?”
“我……”
“别再说了,到此为止吧。”方哲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拎起行李袋。已经可以登机了,他不想再为过去的事浪费时间。但阿德勒消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的步子就不由得顿了一下。
“我不该这样的,方哲。那年出事后,奥尔格买通医生谎报病情,让我错过最佳治疗期。我再也站不起来了,我残废了。十六岁啊,我那年才十六岁!一夜间,所有的未来都没了。我不知道你会自杀,我只想让你也尝尝我的痛苦。”
“你成功了。很痛苦,真的很痛苦。”方哲呼出一口气,心中痛得难受。
“我,我很抱歉——”
方哲没有回头,径直走向登机口。他把登机牌递给乘务员时,从玻璃的倒影中看见轮椅中注视着他的阿德勒。他们曾是最好的朋友,曾经亲如兄弟。不是他不肯原谅,而是再也没法相信他了。
“寒歌,我已登机,再过十七个小时,就会回到C城。我想起八年前第一次去C城,就像一个迷途的旅者在荒凉的路上寻找一个可供栖身的茅屋,每一分钟,都在希望中煎熬。徜若那时我知道会在未来的日子里与你相遇,也许我会为曾经的磨难欢欣鼓舞。……所有的等待,都因你而有了意义。……”
寒歌夜里醒来,看见方哲的邮件。她的手指划过每一个字,仿佛听着他在耳边倾述衷肠。
所有的等待因为他而有意义。
她倚坐在窗前,看着“七叶”旅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