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蕴空来东苑诵经。
白樱把他迎进屋,便匆匆离开,去照顾不省心的亲卫,蕴空跨过门槛,黑眸轻抬,很快看见永照公主。
房间里依然矗立着三扇屏风,宛如三座高矮不同的小山。只不过,永照公主没有隐在层层叠叠的山峦后,而是坐在他平日诵经的地方。
诵经的地方并不大,被夹在屏风和窗户之间,一个蒲团,一张矮桌,已经占满整个空间。越浮玉坐在桌子上,穿着素色寝衣,两手捧着下巴,一只脚无聊地翘在半空,脚尖时上时下。绣鞋没穿好,只有一半挂在脚尖,随着她的动作上下摇晃。
她似乎刚沐浴,头发半湿,柔顺地散在身后,素色寝衣宽大却轻薄,隐约描绘出凹陷起伏的弧度,发丝上的水珠滴落,在衣服上洇出浅浅的水痕,逐渐透出白皙的肤色。
“公主。”蕴空顿了顿,捏紧佛珠,垂眸喊道。
“嗯。”越浮玉头都没抬,懒散地哼一声,算是回应。
她拿起桌面上的瓷瓶,随意用脚尖指指地上的蒲团,“坐吧,本宫给你上药。”
蕴空压着步子,缓缓走来。
他站在永照公主面前,没有坐,而是慢慢俯身,半低下头,将伤口露出来。
越浮玉在竹片上抹好药,抬头时,略微晃神。
因为蕴空很高,平时远远看着,只觉得他挺拔瘦削,此时距离靠近,她才发现蕴空的肩很宽,胸膛宽阔,这会儿气势压下来,几乎将她笼罩。
她本能地退后一点,红唇微张,轻轻吐出一口气。然后才抬起手,将竹片压在他的伤口上。
手腕慢移,竹片从左到右,划过棱角分明的瘦削脸庞。蕴空居高临下俯视对方,黑眸垂落,不经意间,落在她饱满艳丽的红唇上。
她动作很轻,也很专注,完全没注意到鞋尖无意识擦过他的小腿。蕴空却分明地感受到,永照公主每一次触碰伤口,都会下意识绷紧脚尖。
喉结动了一下,蕴空捏着佛珠,后退一步。
恰好上完药,越浮玉旋紧瓷瓶,并没发现对方突兀的动作,嘱咐道,“七天不要沾水,不要出汗,不要剧烈运动,晚上睡觉不要压到。”
古代没有医用胶布,若是包住伤口,就要把整个脑袋蒙起来,越浮玉想象了一下佛子脑袋裹满纱布的样子,几不可闻笑了下。
她收起瓷瓶,很自然地起身,只是站起来时,忽然倒抽一口凉气。
——好疼!
白天一直处于紧绷状态,没注意身上哪里不舒服,刚才洗澡的时候,才发现腰间皮肤一片青紫。难怪蕴空能带着她跑,捏的太紧了。
虽然极力掩饰,蕴空还是注意到永照公主的动作,他看见她隐蔽地揉腰,微微蹙了下眉,很快想清楚缘由。
莫名地,他缓缓捻下指尖,持珠染上他的温度,变得温热,如同……
蕴空垂眸,声音低哑,“今天诵《心经》。”
*
虽然在岭南的时候,越浮玉已经习惯各种刺杀,但还是耗费心力,她躺下后,很快熟睡。
听到平稳的呼吸,蕴空轻轻起身,关门离开。
回到西苑,蕴空如往常一样做功课。蜡烛燃烧半截,马上到就寝的时候,他却没睡,而是拿起蒲团走到院子。出门后,意外看见院子里已经坐着一个人。
明知听见脚步声,停止诵经,看见蕴空,惊讶道,“师兄,您不睡么?”
蕴空放下蒲团,嗓音清冷,“你怎么在这诵经?”
明知不太好意思挠挠头,“我怕睡着后……”
他看了眼师兄,鼓起勇气说出真相,“我做了不太好的梦,怕晚上还会梦到,所以不敢睡。”
明知脸颊微红,“很可笑吧?”
手中佛珠紧了紧,蕴空薄唇微动,“不可笑。夫为道者,如被。干草,火来须避。道人见欲,必当远之。你不睡,即是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