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N桑落没想到乐阳竟如此顽固,眼看丫鬟们越靠越近,她心一横眼一闭,就要从水榭上跳下去,就在这时,一个颇为英气的女声响起——“乐阳郡主好生威风!”
桑落松一口气,看来今日这湖,她是不用跳了。她欣喜转身看向来人,却在看清的那一瞬间,愣在当场。王嬿身边的男子,不是王佑安又是哪个!也不知方才的话他听去多少。桑落又羞又窘,一时不敢抬头,有什么比自己亲口说要嫁人却被当事人撞破更尴尬的事吗?有!比如被乐阳指着鼻子再当众问一遍——“新都侯,她说会嫁你为妻,是真的吗?”
桑落不敢抬头,尴尬得只想逃离此处。王佑安方才与王嬿在附近散步,无意中看到水榭这边有争执,他原是不愿理会小娘子们的纷争,直到隐约听到自己的名字。嬿娘好奇心起,拉着他走近。然后,他目睹了乐阳跋扈嚣张的全过程,自然也听到了桑落说的话。他知桑落的话是权宜之计,不过是想要吓退逼她的丫鬟,做不得真。但心中却莫名感到一阵欣喜,似有暖流漫过心田。等看到桑落羞涩窘迫的模样后,他竟也忍不住一阵羞赧。偏偏这时,乐阳当着他二人的面问他,桑落是不是要嫁他,这种感觉更是成倍剧增。让身为通议大夫,巧舌如簧的他,竟一时招架不住。还好这时水榭又有人来,才免了王岳二人此时的局促。“桑落,你有没有事?她还逼你下跪,打你了吗?”
是汪思柔搬救兵来了!看到章熙的那一刻,桑落心中大石落地,心中念佛,她的靠山来了!如今该是她报仇了。桑落只觉再没有一刻比此时看到柔儿更加高兴。汪思柔捏了下桑落的手,心疼道:“你手好凉,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桑落你不要吓我……”桑落会意,微微地晃两下身子,再抬头时泪水含在眼眶,悬而未落,惨白着一张脸,我见犹怜。“她们要扔我下湖,柔儿,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话落,两行清泪滑下。她似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蒲柳,轻靠在汪思柔身上,柔弱可怜又无助。刚被桑落威胁过的众丫鬟:……岳姑娘你方才可不是这样的!你明明嚣张到恨不能一个挑十个!包括乐阳和王嬿在内的众女都被桑落这番操作给惊呆了,不过震惊过后,前者是愤怒,后者则是好笑。王佑安因早已见识过暗巷里桑落收拾顾清裳的样子,倒没有太震惊,反而觉得她这样子很——可爱。以上是知道事情经过人的感受。然而这一切落在太子和章熙的眼里,尤其是章熙,就完全变了味道——桑落孤身一人,被乐阳与她一众仆从们欺负,差点被扔到水里,十分可怜。她哭起来没有什么声音,只能看到削薄的肩在微微颤抖。不过是委屈得狠了,才会偶尔发出一两声鼻音,越发显得娇柔。章熙冷着张脸走进水榭。他本就生得冷俊,如今浑身带着戾气,黑沉沉的眸一一扫过在场众人,被盯上的人无一不在七月的天气打着寒颤。乐阳再也嚣张不起来,嘴像被什么堵住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这才晓得何为阎王一怒。章熙看完一圈,走到桑落面前,淡声问道:“谁逼你下跪,谁推你下水?”
桑落哭得哽咽不能言,汪思柔身为闺中密友,义不容辞出来指认。她指着方才最嚣张跋扈的那个丫鬟道:“就是她!要我们下跪,逼桑落布菜,还推搡人!”
那丫鬟早吓得面如土色,跪在地上拼命讨饶。又抱着她家郡主大腿求情。章熙左手轻抬,身后两名侍卫上前,将那丫鬟拖了下去。方才青黛与汪思柔前后脚找来,急得话都说不清楚,只说桑落有难,他便直接带了一队侍卫过来,如今倒也方便行事。那会儿萧昱瑾正在调侃他嘴唇上的伤口,非逼他说出是哪家小姐咬的,他心中正不得劲,被太子说得更心烦。今晨醒来,他头疼欲裂,胃里似火般灼烧,想吐又吐不出来,就连下唇都感到一阵异样。不由抬手去摸,却看到自己裹成馒头的右手。低头见自己身上还穿着昨日饮宴的外袍,脑中一片空白,心下更是茫然。叫来淮左,却见他神色古怪地看着自己。“主子真的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吗?”
淮左在一旁挤眉弄眼,他正要训斥,记忆忽然回炉,他昨日好像当着桑落的面脱了衣服?求桑落救他,还拉着她去击鞠……他们似乎在行宫走了许久,他还想去放烟火。他似乎还逼着桑落叫自己哥哥……章熙不敢再想下去。每一件都是能让他窒息的程度。他期冀的望向淮左,企图得到一丝否认。淮左却沉重地点点头,用眼神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而且比您记起来的部分更加夸张尴尬。章熙没再说话,他默默剪开手上的布巾,看到平整没有一丝伤痕的手,更加沉默……此时天尚未亮,他重新躺回床上,头疼伴着烦躁,辗转反侧,他没想过自己竟会如此丢人现眼。还是在桑落面前。他不愿回想昨夜发生的一切,可那些事就像有脚,争先恐后往他脑袋里跑,最终盘旋成四个字——桑落妹妹。章熙有些羞耻,又像是着了魔一样,脑海中浮现出桑落那张芙蓉面,那个名字越发挥之不去……他向卫尉司告了假,由副将代班,本想休整一日,谁知先是汪表妹,再是太子,一个个全不让人消停。萧昱瑾就像块狗皮膏药,怎么都赶不走。他正被烦的不行,这时青黛来寻他。章熙原本还不知该如何面对桑落,如今乐阳这一闹,倒让他省了许多麻烦尴尬。侍卫将那名丫鬟拖走后,其余人更是吓得瑟缩不止。章熙眉眼不抬,声音更平,却不知藏了多少暴戾在其中。“是谁要推人下水?”
无人回应。丫鬟仆妇一个个跪在地上,全都低着头不敢吭声。方才欺负桑落的人,唯有一个还站在原地,便是乐阳。乐阳此时大着胆子,抖着声音强装镇定道:“章熙,是本郡主下的令,你待如何?”
章熙闻言转头看她,黑眸愈显幽深,薄唇微微勾起,带着说不出的讥讽。他眉眼微垂,身后的淮左会意,上前两步,二话不说拉着乐阳便往水榭的围栏处走。在乐阳的尖叫声中,“扑通”一声,人被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