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苏洵听欧阳修娓娓道来是深有同感。
他这才知道身居高位的欧阳修也有烦心事,用欧阳修的话来说,他膝下几个孩子,唯独长子欧阳发是个极内向的性子,每每有年轻有为的后生前来拜访,他都会请着欧阳发帮着招待一二。
不为别的,只为了欧阳发能与外头的人有所来往。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比大姑娘还文静,这如何能行?
说到这里,欧阳发就连连摇头:“……可我那儿子却不是一般的文静,一开始我差人请他时他还能勉强出来一两回,后来就借故不来,最后却是连理由都不找,说不来就不来。”
“性子文秀些也就罢了,偏偏他每顿饭用的还比不上一只猫,实在叫人担心。”
方才他虽平易近人,但苏辙心里还是存着几分忐忑,担心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惹他不高兴,如今听到这样一番对儿子的数落,很快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
苏洵更是替欧阳修出起主意来,最后更是道:“……别的孩子性子如何我不知道,但我那两个儿子却是脾性极好的,一个活泼外向,一个沉稳有度,大人放心好了。”
他甚至想说三个孩子出门转一圈,兴许欧阳发挑食的毛病都能治一治。
可他想了想,为求稳,这话还是没有出口。
***
欧阳发看着街上络绎不绝的百姓,一出门就有几分后悔。
他已忘记自己上次出门是什么时候。
走在路上,更觉得这些人有意无意都在打量着自己,愈发觉得不好意思。
苏辙一直陪在他身边,瞧见他这般模样,低声道:“欧阳兄脸色怎么有些不对劲?可是有些不舒服?”
欧阳发自不好意思说街上的男人女人都盯着自己,那样未免太自恋了些,只摇摇头说无事。
苏辙隐约也猜出几分来,道:“无事就好。”
他猜这位欧阳发是“社恐”,按理说人的性子大不相同,外向或文静都算不得什么事儿,但严重影响到生活就不好了。
而且凡事都有个适应过程,多出门几次就好了。
苏辙为分散他注意力,有一搭没一搭与他说着话,问他们欧阳家祖籍在哪里,他可有定亲,家中有几个兄弟姐妹之类的话。
欧阳发一时间自顾不上那些盯着自己看的行人,只能强打起精神来回话:“……我下头还有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说起来你们兄弟应该与我那两个弟弟也能谈得到一起去的,他们两人与我不一样,从小师从名家,擅读书写字,不像我,从小就对这些旁门左道感兴趣!”
“欧阳兄这话说错了!醉心音律又岂能算旁门左道?”苏辙虽与他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从他的话中大概也能知道他为何如此“社恐”。
想想也是,欧阳发身为大文豪欧阳修多年才得来的长子,一出生就备受瞩目。
可他却无心诗书,旁人见了自是训导不断。
一来二去的,他就不愿与这些人来往。
越是如此,就越是怯于见人。
苏辙见欧阳发一脸困惑,显然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只含笑到:“欧阳兄,我问你,你醉心音律可有妨碍到旁人?”
“自然没有。”
苏辙又道:“既然如此,为何欧阳兄要这样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