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觉擦着唇角从宫门内踏出,看了眼天上的冷月,眸色中的阴毒不减反增。
他上了轿子,却没有回自己的宫殿,而是摆手,让人带去了另一处。
他被下药是事实,可是却无论如何都查不出踪迹。
殷俶那边父皇也定是仔仔细细盘查,如果仍旧无恙,那么问题便只有可能出在恭妃身上,那秽药怕是被直接带在她身上。
他亲自去诏狱翻查,就不信找不到半点痕迹。
却说之前从乾清宫金銮殿退出来的小校尉,已经来到诏狱。
他走进一间昏暗窄小的牢房内,蹙起眉,叫人将里面气息奄奄的人用席子裹住拖出来。
那校尉不耐地抻起袖子,虽然嫌脏,但是毕竟是睿宗亲手吩咐的事,他也不敢马虎。
“去牵条狗来。”
皇帝不让殓尸,可架不住总有人赶着找死。他们找死的不要紧,到时候连累无辜的办差人才是最要紧的。
久而久之,这镇抚司里也有了一套私下的行事方法,就算要殓尸,那也要有尸可殓才行。
女人海藻般浓密的长发因血污凝结成一团浓郁的黑,她伸出已经见骨的细弱手臂,颤巍巍地从席子中探出,去攀附校尉的鞋靴。
这金玉一样的人儿,在经历了一番毒打和折磨后,竟然还没死透。
校尉见怪不怪地一脚踩上去,直接踩到她的手臂筋骨碎裂,席中人惨叫一声,再无生息。
他冷冷啐了一口,牵起老头领来的恶犬,左手拖着席子,朝乱葬岗去了。
乱葬岗,正是风清月明,校尉一身飞鱼服,抽着大烟坐在坟堆上。
他的脚边不远处,一只油光水滑的黑狗正拱起脊背细细的啃食咀嚼。
过了许久,在刺鼻的恶臭与遍地的残骸中,有累累的白骨冒着寒光。
他站起身拍拍屁股,唤回狗,准备回家。那狗走过来,喉咙里不舒服地呼噜着,咧开嘴,牙齿间露出一点金芒。
校尉俯身细看,应该是女人的小指上原本带着的金环,卡在了狗的犬牙上。
这金环极细极精巧,所以同僚在毒打这女人的时候才没发现此物。他咧嘴拍了拍狗脖子,真是条好狗,今晚回家,终于不用挨婆娘骂了。
小小的金环塞进怀里,吐出含在嘴里的草根,他乐呵地转身,远处忽然窜过一黑魆魆的人影。
心中生疑,他却也不怕,只是抽出佩刀,牵着狗小心翼翼靠过去。未等他凑近,冷风一闪,他身侧的狗就被暗箭穿了脖子。
校尉正欲大叫,有人已从身后悄无声息地贴近,那人双手一紧,一条寒光乍现的钢线已经绕上他的脖颈。
他双目欲裂,半截舌头吐出来,竟是被生生咬断,几息间便面庞青紫,没了声息。
那人将钢丝抽出来,甩掉上面的血肉,被勒断脖子的人正仰躺在地上,两只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天上的明月。
此人并未即可离开,而蹲下身,在他怀间摸索,找到那枚金色的指环后,即刻朝乱葬岗的坟堆背面快步离去。
阴影里,静静停着的辆马车。
“爷,事情已经办妥。”
他垂首将手中的东西递进轿子。
“知道了,把这里收拾干净。”
殷俶坐在轿子里,“过一会儿陛下便该差人来我宫中了,你且快些。”
三思闻言一噎,却不敢多言。轿子周围那几个侍卫也都手脚麻利地拖拽着校尉和狗的尸体去掩埋。
殷俶百无聊赖地靠在一边,难得有闲心地玩弄起掌心的那枚金戒。
他指尖微动,将那戒指转了一圈,原本镶嵌着石榴石的位置消失,出现黑色的细孔,再一转,便是一根细细的金针,上面还沾着些许粉末和干涸的血痕。
这玩意儿还是前世官白纻鼓捣出来的东西,他临时叫人去仿制,还不及她制作出的十分之一精巧。
眼前忽然闪过那人素着脸枕在自己膝上,转动指环的情形。
暖阳透过叶隙细碎地洒进来,她面颊的温热透过薄薄的衣衫,传到自己的膝上。她眨了眨睫毛,轻轻的骚动,心尖儿有一点点痒,还有些许说不清的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