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俶猛地回神,眼前是昏暗的轿内。乱葬岗的恶臭依旧刺鼻,夜风也依然寒凉,明月如钩,却也是冷冽而孤清的。
想起一会儿便要回去的重华宫,冷清凋敝,不知怎得,他又生出几分懒怠的心情。
却不想重活一遭,不仅要再斗一番,宫中却连个暖床留灯之人也不剩了。
“爷,已经收拾妥当。”
“那便回吧。”
轿内传来清淡的吩咐声,那音调中的漠然,竟是比这如霜的月光,更令人胆寒。
这一行人离开乱葬岗许久,又有车马悠悠赶来。
他们忍着刺鼻的恶臭寻到了恭妃的尸骨,却是什么都没有找到,只得无功而返。
殷觉便是再不甘心,也知道此事不宜穷追,这个暗亏,他有再多不甘,也得咬牙咽下。
不过,他和母妃又有了新的筹谋,只要陈海这次愿意帮他们,母妃想要为皇贵妃的心愿,或许不日便可实现。
而距他入主东宫,也不过咫尺之遥。
思及此处,他终于是不情不愿地放下车帘,压低嗓子怒气冲冲地吩咐一声,“回宫。”
***
殷俶回宫不久,陈海果然登门传来睿宗的口谕。
禁足、辍学、监视,没有一样超出殷俶的预料。
打发走陈海,三思合上门,小李子跪倒在地,脸上是既惊又喜的表情。他怎么也没有料到,自己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被送进这重华宫。
三思站在一旁,也是暗暗心惊肉跳,觉得自家主子料事如神。
殷俶虽然眼中平静,神情却还是温和几分。
他坐在堂内的主位上,扫了眼三思。
三思愣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边擦汗边傻笑着将袖口里殷俶事先为这人写好的名帖递过去。
“主子说了,今后你就叫伯柊。柊是常绿的树,这里面有主子的心意,你可千万不要辱没了。”
“仆省的。”
殷俶没有多少怀疑,毕竟前世,伯柊到死,也是个忠心的。
是夜,他捧着匣子坐在窗边,冷眼瞧向毓粹宫的方向。
今夜陈海值夜,如今这个时候,李习也应该与殷觉和李贵妃开始筹谋部署,想来现下的毓粹宫里,必定是被翻红浪,香艳非常。
李贵妃定是使尽手段,去迎奉那阉人陈海。
他眼中滑过些许嫌恶。
不久,自己的亲舅陆国公也该携女入京,前来“探望”。他要应付的事,还有许多。
殷俶从匣子里取出一串玉做的佛珠,握在手心里,直到那冰凉的珠子沾染上些许的温热,才似得了什么慰藉般舒缓了眉心,将佛珠复又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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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几日,陛下便该选秀。重华宫不选妃嫔,女官总还是可以选一位的。
“姑娘?姑娘。”
官白纻是被银栀唤回神的,直到看见对方沉沉的脸色,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浑身冰凉,手指都冷到僵直了。
银栀将手上的披风搭在她肩头,又越过她,强硬地将打开的窗户扶上,“姑娘,您一个人对着月亮留什么眼泪。奴婢是个粗人,不懂风月,但您再这样,可是要感冒的。”
官白纻难得怔住了,她摸摸两腮,竟然真的有两道细细的泪痕,顿时赧然。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她竟然真的如怀春少女般,在这深闺中对月流泪。
银栀挑眉,“姑娘,您是有心上人了?”
官白纻只是冷眼瞥她,也不回话。仍旧转过身去,耳尖儿却是红透了。
她方才不过是出神去想,他现在正在做什么。他避开了李贵妃和睿宗的算计,睿宗必定不虞,禁足辍学必是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