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长得并不如何漂亮,身材也是干巴瘦,没胸没屁股的柴火妞儿一个。只是气质不错,会唱会跳,行为大方得体;她小小的一张脸,张口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夹杂着地地道道的京片子,北京小妞儿的火爆脾气时不时的就冒了出来。
知道了他们父辈的关系后,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如释重负,他想着,我领这么个媳妇儿回家,父母总要同意了。
他也诧异她肚子里小生命的突然降临,亦未做好为人父的准备,他自己也曾思考良久,也曾迷茫的询问梁希跃。他那时只是想,孩子的到来是缘分,但还是尊重她的选择,她说不要就不要,她说要,就结婚吧。
竟然是两个小天使同时的来到他们的生命里。
怀孕的初期,她每天都在吐,而他完全束手无策,不知道如何安慰。她总是说“我睡一会,你别进来”这样拒他千里之外的话。他只好闷闷的睡在客房,也不知道如何处理。
其实他是个对女人很寡言的男人,因为他从来不需要讨女人的欢心。
两个人都不习惯在突然在彼此的生活中出现,他看的见她对自己的抵抗,也看得见她因为孕吐,再也不是当初水灵灵的小丫头,还不让自己靠近半步。他只好更晚的回家,以避开两个人的尴尬的碰面。
可是即使吐成那样,她却想着帮自己包扎伤口,她明明在看见血的那一刻,整片肌肤全都浮上了惨白甚至发青的颜色,却还是对自己说,记得去医院。
他几乎不可置信,她怎么可以为了别人而不顾自己。
他陪着她输液,看她极度虚弱的昏睡,刚见过舒晶那沉重的心情,竟然更加沉重起来。他那天一直看着她,看着这么瘦弱的小姑娘,将自己身体蜷缩的小小的,脸色比医院病床的被褥还要白。
他就那样一直盯着她,难以相信她在为了他们的孩子,承受她这个年龄不应该承受的事情。
明明都要当妈妈了,她却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每天哭啊笑啊,从不掩饰,从不伪装。她就是真真实实的陆静,无忧无虑的陆小美。她哭得时候,他心中总是不知不觉的就感到烦躁,她哭过后,却总是笑着安慰他没事。而她的笑容,明媚中带着天真,娇贵中带着温馨,让他真想好好的捧在手里保护起来。
她从来没怨过他一句,她的人生完全因为他的出现而改变了轨迹,怀孕的艰辛,生子那天的无助,他很多时候都不在她的身边。可是她一句都没怨过他。
他都恨死了自己,接到陆昊庭的电话说大人孩子都保不住的那一刻,他也想就这么和她一起死掉算了。可是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她竟然还能置身事外的为了他,和父亲说情。
除去那些孕期时不可控制的泪水,所有的时间里,她都在对他笑。她在家里替他解围,在应酬场合替他挡酒,那样一心一意的,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两个人竟然可以这样的相似,他喜欢的,她也喜欢;他会的,她也会。陈励宇曾经问他:“娶个陆小美这样的媳妇儿,带劲吗?你要随便找个小美人儿,教她选酒,带她骑马,随便去趟马尔代夫就能给哄得高高兴兴的,啧啧,多有成就感。”
他思索了半天,才认真回答道:“娶到这样一个媳妇儿,才是我最大的成就。”
他亦曾经非常骄傲的对梁希跃说,你也喜欢我家丫头吧?嘿嘿,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而他能为她做的事情,真的非常少。她是一个物质富足而精神独立的姑娘。他最大的希望就是她能开心,她笑起来的模样,狭长丹凤眼一眯,嘴角微微一翘,他便觉得整个世界都融化了。
手术醒来后,他第一句话就问梁希跃:小美呢?她要是不知道就别告诉她了。那天她穿着白色的蕾丝小洋装,四肢纤细,一点也不像怀孕的准妈妈。看到她时,他先是无尽的内疚,继而却是忍不住的高兴。他想,原来自己娶得媳妇儿竟然是自己爱的女人,看透了大哥的婚姻,经历和舒晶的分手后,这原本是他一辈子都不再奢望的事情。
傻妞儿每天都来医院看他,那天她在他怀里入睡,他的手搭在她的腹部,望着她的侧颜,心中难以抑制的震撼和愧疚。他轻轻的吻了她,小美,对不起,我错了,给我个机会吧,以后我加倍对你好,再也不让你遭受一丁点儿的伤害,好不好?
他说不清为什么答应舒晶的要求,舒晶的眼泪和话语,伴随着八年里所有的往事,击中他的心。他想过一万遍陆静知道那件事后会是什么结果,后悔过十万遍自己那刻的选择,又侥幸着她会为爱妥协。
可是她却哭了,一次又一次的在他面前掉泪。她的每一颗泪珠都是那样的伤心和绝望,都深深的砸在他的心上,像是赤热的钢水融入血肉之躯,片刻便血流不止,结痂后,坚硬疤痕下面,是空洞的伤口。
她有多疼,他就比她更疼。
是他想错了,她从来就烈的像是小马驹,怎么会妥协?她像是呜咽的小兽,浑身颤抖着在自己面前,遍体鳞伤。
而他终于妥协了,如果离婚能让她不再这么痛苦,那么就离婚吧。
以前她挺着大肚子时,都会笑着站在卧室门口对他道一声路上小心。那是一个妻子对丈夫最平凡最温馨的嘱咐。
他们分开后,他也那么多次当着她的面拉开门,却再也没有听到过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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