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东道:“我们需要时间来安排这类旅行;有两万个家庭牵涉其中。”
“会给你们时间。”
谢东想了一会儿,在面临死亡的最后一分钟,他说:“我接受流放。”
尼克心中一突。刚开始,逃过死劫的大喜充臆胸中;谁又不会呢。但放下心头一块大石之余,又不免有些许遗憾——谢东被击败了。
8
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安静地坐在计程车里,沿着蜿蜒数百里的隧道向大学呼啸而去。最后尼克先开口,他说:“你向委员长说的是实话吗?将你处死真的会加速败亡?”
谢东道:“我从不对心灵历史的研究结果说谎,即使像这回是对我有好处。陈令琪知道我说的是实话。他是个高明的政治家,而政治家因其专业本质,必然对心灵历史的事实具有天赋直觉。”
“但结果你却必须接受流放?”尼克诧道。谢东没有回答。
当他们终于降落在大学的土地上时,尼克的四肢都自行其是,至少是不听使唤了;他几乎是给人挟出了计程车。
整个大学区光彩夺目;尼克几乎已经忘了太阳的存在。
大学区的建筑不像川陀其它地方是硬梆梆的铁灰色,或说得确切些,是银白色。此地的金属光泽更近于象牙色。
谢东道:“看样子是军人。”
“啊?”尼克把视线挪回无趣的地面,看到前方有一队步兵。
士兵在他面前停下,然后一位细声细气的队长由附近的门口冒出来。
他说:“谢博士?”
“对。”
“我们在等你。你和你的人从现在起接受军法管制。我奉命通知你,六个月内必须完成赴极星的准备。”
“六个月!”尼克正要发作,谢东的手指在他肘间轻碰了一下。
“我奉命协助你们。”队长重述一遍。
队长离开后,尼克转向谢东:“搞什么,六个月能做什么?这是慢性谋杀!”
“安静,安静。到我办公室去。”
办公室不大,但有完善的防谍措施来防止侦听。侦测光束既不会得到可疑的静默,也不会收到更可疑的干扰,只会收到由一大堆无聊词句和不同的嗓音声调任意编组而成的对话。
“啊,”谢东悠闲地说:“六个月够了。”
“我看不出来。”
“因为,我的孩子,像我们这样的计画之中,得让别人的作为顺应我们的需要。我不是告诉过你,陈令琪的性情脾气被我们仔细参详,远超过历史上任何一个人物吗?除非时机环境对我们选择的结局有利,我不会允许这次审判进行。”
“可是难道你能操纵——”
“——被流放到极星?有何不可?”他将手指放到桌上某一点,背后的墙壁移开了一小段。只有他的手能做到,因为只有他独一无二的指纹能启动下面的扫描器。
“里面有很多微影带,”谢东说:“拿写着字母T的那个。”
尼克拿了过来。谢东塞进放映机后,交给他一副观影镜。尼克调整过,看着影片在眼前播放。
他说:“可是这——”
谢东道:“什么事吓着你了?”
“你准备离开已经有两年了?”
“两年半。当然,我们拿不准他会不会选上极星,不过希望是会;而根据这项假设,我们做——”
“可是为什么?谢博士,如果流放是你一手安排的,为什么?在川陀事情不是可以控制得更妥当吗?”
“呃,是有些原因。在极星工作,我们会得到帝国支持,而不致激起危害皇室安全的恐惧。”
尼克道:“但你激起那些恐惧,只是为了迫使他们将你放逐?我还是搞不懂。”
“也许两万个家庭不会志愿移居到银河的尽头。”
“但是何必强迫他们去?”尼克稍停:“我不能知道吗?”
谢东道:“还不到时候。目前你只要知道,一个科学收容所将在极星建立。而另一个会建立在银河的另一端,我们姑且这么说,”他笑笑:“在‘星端 ’。至于其它的,我就快死了,而你会了解得比我更多。——噢,不,省省你的震惊和慰问罢。医生告诉我再活不过一两年。但是到那时候,我已经完成了一生志业,死而无憾。”
“你死了之后呢?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