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颂栀将殷府送来的喜帖递上来的时候,梅湘凌心里咯噔一下,直到看见喜帖上的名字是殷逸行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这殷逸行年纪不大,为何府上竟同意他先于嫡长兄成婚?”
颂栀答道,“说是迎娶之人是镇远侯夫人娘家的表姑娘,有新丧在身,所以急着把婚事办了,不然又要拖上三年。”
“三年后殷逸行也不过二十三,这就等不得了?”
“许是殷老太君岁数大了,着急抱曾孙,殷将军一直未有娶妻,这才张罗了二少爷的亲事。娘娘的伤刚见好,这喜宴……”
梅湘凌偏了眸子,柔柔道,“自然是要去的,就在隔壁又不远,难道让殿下带着孙良媛去吗?”
想起前日随太子入宫请安,车辇中远远看见殷煜珩抱着闻溪在雪中亲昵,梅湘凌早巴不得寻个由头,冲过去撕了闻溪那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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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事定的仓促,将军府上下忙作一团,连闻溪都要兼顾前院以外的活计,只是虞氏那边她不方便去,去了又要遭人白眼,所以只能挑别的功夫做。
因着殷逸行尚未到娶亲的年纪,府上没给他准备喜服,闻溪被安排带着绣娘去给他量尺寸。
府上下人都当她是日后的将军侧夫人,正夫人未进门,她就是长嫂,安排这些都是分内之责。
闻溪知晓虞清莲算计了殷逸行,本是好心想来提醒,却见他面容颓废,一身酒气,还将自己写的那些字都扔进了炭盆尽数烧毁。
“二少爷这是何苦,多年苦读,眼看着开春科举就有机会金榜题名了,柳姨娘见到你这幅样子怕是要伤心的。”
听到闻溪的声音,殷逸行掀了眼帘看了过来,片刻欣喜后眸光又暗了下去。
“闻溪姑娘,连你也只关心姨娘伤不伤心,整个将军府,无一人在乎我心里难不难过!”
见殷逸行这般自暴自弃,闻溪也不想再多事去劝解,她自己还不知道是什么命数,对于殷逸行这样一点点小事就怨天尤人的软弱性子,实在瞧不上眼。
“还请二少爷振作,后日就是你大喜之日,还请二少爷起身,让绣娘为您丈量尺寸,赶制喜服。”
殷逸行下意识嘟囔了一句,“后日?这么快……”
等绣娘过来扶人,他却发酒疯,将人推倒,不肯配合。
“你们别碰我,我不量!我不要娶虞清莲,死也不要……”
闻溪拧着眉,端起茶碗泼了过去,冬日茶凉得快,这便将殷逸行的酒气清了清。
“二少爷莫要胡来,身为人子,这般行事,只会连累柳姨娘受责骂。她谨小慎微多年,老太君恩准她亲自教养你,你若行差踏错,夫人只会怪罪与她。且苦苦把你教养成人,就是盼着有朝一日,你能自立足于天地间,有一番成就,她才能挺直脊背做人。”
殷逸行冷清了心神,知晓自己失了仪态,尴尬着偏过头去。
“闻溪姑娘有兄长宠爱,郎情妾意,怎会知逸行心中苦楚难耐。”
“二少爷上有祖母慈爱,生母尽心在侧,七尺男儿怎能轻言生死,只不过是顺从媒妁娶妻,若是不满,亦有七出之条可遵,万不到山穷水尽之时。更何况,二少爷文采奕奕,可寄情于诗词歌赋,文献典故,何必钻那牛角尖,颓废丧志呢?”
殷逸行红着眼眶,转过来看着闻溪,“姑娘现在是以长嫂的身份自居,来教我做人嘛?”
闻溪垂脸冷声道,“闻溪不敢,二少爷误会了。”
殷逸行苦笑着流泪,“你们就看见我人前衣食无忧,却不知我每日殚精竭虑,我又何尝不是煎熬这二十载,每日惶惶不可终!就因为我是庶出,我连名字都要比兄长少个王字!我活着一日便不可能有自己做主的那一天,凭什么?又不是我选的生母是个姨娘!”
门外,柳氏刚要推门的手猛然一抖,僵在半空。她眉心紧锁,眸中泪光闪闪,蓦然一阖眼,两行泪唰地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