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神圣集会结束时,祭司们都会知趣地退下,让岛民们狂欢作乐,以宣泄紧张的情绪。狂欢活动有时会持续长达三天。女人可以来到男人身边,乐师们在夜色中演奏出美妙的音乐。漂亮姑娘们娇小的身躯闪着棕色的光辉,身上的草裙用带香味的叶子织成,她们一阵风似的加入哈瓦克岛那狂热的草裙舞,在其他岛屿的客人面前呈现妖娆的舞姿,仿佛在挑衅:“塔希提岛的女人也有我们这样柔软的胸脯吗?她们也能跟我们一样,跟着节拍扭动双膝吗?”
有一位围观者欣赏着这样的舞蹈,嘴里却兀自嘟囔道:“愿神诅咒哈瓦克的女人。”特罗罗不愿意参加狂欢。兴奋的手鼓敲击出富有魔力的节奏,风韵犹存的妇人用甘美的嗓音赞颂爱情,一位位艳丽的少女搔首弄姿,然而特罗罗毫无兴趣。棕榈辫绳制成的火炬照亮了世间罕有的美丽少女们的身体。烤猪肉的烟雾一片迷蒙。她们从他身边舞过,当面请他加入,而特罗罗却低下头只盯着地面,嘴里还在喃喃自语:“我要毁掉这座岛。我要毁掉奥罗的每一位祭司。我要把这里变成不毛之地……”
他的手下可不像他这般坐怀不乱。年轻的头领们纷纷扔下手中的长矛,在赤裸的胸口上擦擦双手,然后纵身跃入舞群,一边叫喊,一边加入到哈瓦克岛草裙舞那狂热的旋转中去。跳到意乱情迷时,他们蹦起老高,拍着大腿,在同样兴奋不已的舞伴前保持一瞬间的腾跃姿势。接下来,大家便都停顿下来,先是面面相觑,随后便哈哈大笑起来。姑娘们若无其事地信步走向树荫,舞伴也同样若无其事地尾随其后。终于,大家一道大喊起来,一齐奔向某个隐蔽的林中空地。
当对对男女走到背人的地方后,诵经队伍中的年长妇人便吆喝着给他们加油鼓劲儿,她们的语言常常粗俗不堪,而人群则不断爆发出炸雷似的喝彩声。
“她还没够,他就累趴下啦!”一个老年妇女预言道。
“拿出哈瓦克岛的绝招来,让他长长见识,热尔。”另一个喊道。
“别让他停下来,除非他讨饶。”第一个添油加醋道。
“噢喂!”另一个喊着,“叫月亮也羞得遮住脸!”
“记住我教你的,热尔!”第一个唱经人喊道,“别让他把活儿都干完了!”
旁观者的议论越来越不堪入耳,差不多成了手把手的临“床”指导。观众们爆发出快活的大笑声,音乐声也中止了,每个人都在地上滚来滚去,享受着野兽般的快乐。狂野的性事让他们欣喜若狂。少顷,一种最小的鼓——用一根小树枝敲打另一根不超过八寸长的空心树枝——开始敲出狂野激烈的节奏,这节奏逗得大家舞性大发,于是岛民们架起个头更大的鼓。很快,特罗罗的另一名随从也开始跟一个黑皮肤的哈瓦克姑娘跳起舞来,两人定然会在那些下流的老妇人的淫声浪语声中钻进树荫。假使这对男女舞到情浓,还不热望彼此的身体,不能迸发出激情的高潮,那夏威夷草裙舞还有什么意义呢?
只有特罗罗与这夜晚神秘醉人的气氛格格不入。刚才,那个领头挑衅的姑娘叫嚣着:“我一直觉得波拉波拉岛的男人不对劲儿。蒂特阿,舞过去,看看他是不是个软蛋!”特罗罗连头都没抬。一位美丽绝伦的十五岁小姑娘踩着舞步,几乎踏到特罗罗的脚指头上来,她的身体紧贴着他的,不停地扭动。特罗罗毫不理睬,那姑娘笑着跑进火堆旁的舞群里喊道:“他不中用啦!”
鼓声中,老妇人的笑声分外刺耳:“我一直纳闷儿,波拉波拉岛上的婴儿是怎么生出来的。肯定是哈瓦克岛的男人趁着晚上游泳过去了!”
听到她这番打趣,特罗罗只好抬起头,冲着满嘴粗话的老妇人笑了笑。岛民们特别爱听这类俏皮话,而且还特别爱跟着斗嘴。那唱歌的老妇人见自己终于触动了冷若冰霜的特罗罗,激动地大叫:“噢喂!如果我再年轻二十岁,就能告诉你们,男人有什么用!”人群乐得大声鼓噪,于是那老妇人又喊,“我现在还中用!”她的脚下踏起一种狂热的草裙舞步,朝着特罗罗靠过去,满头白发在夜空中飞扬。多年前,她也曾是此中高手,现在仅仅凭着回忆,她的胯又灵动起来。她要好好地戏弄特罗罗一番,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哈瓦克岛上一位有名的头领,神庙守卫胖子塔泰突然冒了出来,平静地说道:“我们想邀你共进晚餐,特罗罗。”说完,他领着年轻的头领离开火堆。老妇人的毒舌追着他们,两人走到她们看不见的地方后,那长舌妇尖声尖气地喊起来:“哦,我明白了。他喜欢男人。”
胖子塔泰笑道:“只有死亡才能让人们闭嘴。”他把特罗罗领到村庄的外围,塔泰家族壮观的祖宅在这里坐落了数百年,宅子有三面围绕着一人高的石墙,第四面则朝向大海。走进这座宅邸后,特罗罗借着昏暗的光亮看到了八九间茅草屋,并分辨出每一间的用途:正卧房、妇人房、厨房、还有塔泰的宠妃们的房屋,每人一间。胖子塔泰把客人领到专供男人使用的区域,借着月光,听着涛声,宴席正式开始了。
特罗罗刚刚舔净手指上烤猪肉的肥油,宅子的西边就传来一阵鼓声,是那种一段木头在一面小鼓上疯狂敲出的、令人动容的低吟,紧接着是一阵沉着的大鼓,乐师们随之走进房间。
“我不明白,塔泰准备这样一番宴席,居心何在?”特罗罗一边想着,一边推开眼前的食物。他走到坐在火堆边的人群旁,漫不经心地瞧着从模糊的夜色中突然闪现出来的人影。那是哈瓦克岛头领的女人们,她们唱起岛上古老的爱情歌曲,声调远不似刚才在村庄广场上听到的那般粗俗,特罗罗心中蓦然泛起一股苦涩。
翻滚的海浪,
升起的月亮,
摇曳的棕榈树,
白色鸟儿在高空飞翔,
还有那懒惰的鱼儿,
都在把爱情歌唱。
而我在夜里悲叹:
爱情,你在何处徜徉?
人们吟唱着这首幽怨的岛屿歌曲时,一位身材苗条、臀部瘦削的十四岁女孩儿朝特罗罗走过来。她的步伐和着草裙舞那轻柔的节奏,犹如午夜般乌黑的头发一直披散到膝盖。她的身体轻盈地摆动着,乌黑的眼睛盯着地面。如泣如诉的歌曲临近结束时,姑娘将右手手指从铁树叶草裙的位置抬高约两英寸,那手指在火光中微微发亮。随即,姑娘示意鼓手稍微加快节奏,鼓声紧接着响了起来。
姑娘踮起脚尖舞动起来,她的膝盖和胳膊肘都弯曲成令人惊叹的奇怪角度,铁树叶草裙上的辫绳绕着她健美的双腿旋转飞翔。她一边舞蹈,一边抬起了脸庞——一位绝色美女。她将脸颊贴近特罗罗的脸,饱满的胸脯几乎擦到了特罗罗的手。
特罗罗不由自主地迎合着她那乌黑的眼睛,一刹那间,他突然忍不住想要跳起来与她共舞,但是他觉得自己不能招惹哈瓦克岛的女人,总有一天,他要摧毁这个邪恶的地方。他并没有感到灼热的性欲。波拉波拉岛上,无论什么女人,他都能得到。像所有的年轻头领一样,特罗罗刚到青春期,就有比他年长的女人手把手地授他以人道,教他如何取悦女性。正是这位导师为他挑出前四名性伴。过了一段时间,在与一位宗谱专家商议了很久之后,这位女导师选定了面如满月的玛拉玛,命他迎娶她。“她在各个方面都非常适合你。”这位年长的女性说。事实果然如此。特罗罗后来自己又挑选了几个女孩儿,在他看来,男欢女爱跟下海游泳一样自然。因此,现在要刻意忽略眼前这位舞女让特罗罗浑身不舒服,当他看到对方一脸失望的神色,同时又感到羞耻。于是,他明知不妥,还是对她微微一笑。女孩儿的身体靠着棕榈树,一头乌黑的长发在火光中闪闪发亮,一瞬间,特罗罗觉得一股热血冲上头顶,他跃入舞群,在她面前亮了个相,脚下踏着撩人的波拉波拉岛草裙舞步,狂乱地摇摆起身体。
年轻舞女仿佛对面前的舞伴视若无睹,她盯着远处,熟练地舞动身体,引导着鼓点加快节奏,直到整个身体在越烧越旺的火堆旁战栗。从她全身上下的任意角度看去,都看得到金棕色的皮肤上一层汗水,反射着一层柔和的光晕。她弓着膝盖,贴着地面舞动身体。随即,她分开膝盖,仿佛向情人求欢,这是哈瓦克草裙舞最有特色的一段,此时,鼓点渐渐懈怠,她的动作也变得迟缓,却更让人如痴如醉,欲罢不能。她合上乌黑的双眼,头向后仰,一只手抓住发梢咬在自己的唇齿之间。
特罗罗突然迸发出野兽般的激情,他在她的胴体上方舞蹈着,然后腾空一跃,落下时脚尖着地,离她仅有几英寸。他弓起身体,分开双膝,两具棕色的人体彼此呼应,前后摇摆,持续了至少一分钟。最后有个妇人喊道:“噢喂!”于是鼓声再次气势汹汹地响了起来,两位舞者最后一次着魔似的疯狂旋转起来。
接下来,世界仿佛中了邪一般,万事万物都归于静止。四周一片死寂,年轻的女郎仿佛一位海神般踏着缓慢端庄的步伐走上岸边,走向了重重阴影之中,那里是本宅中就寝的地方。她走出人们的视野之后,特罗罗蹲下身子,一脸漠然地将一片燃烧的浮木扔进火堆。接着,他迈着懒洋洋的步子,慢慢走向那重重阴影,那样子仿佛一位受到神庙召唤的少年。这时,头领的妻子似乎觉得有些过分,于是用迷乱的声音高喊道:“脱下裙子,特哈妮,我可没办法给你再做一件。”
深处的角落里,在一扇小屋门前,特罗罗找到了特哈妮。她正等着他。这小屋是她年满十三之后,家人为她建造的。岛民鼓励自家女儿多与小伙子们肌肤相亲,学习男女之道。她们未来的丈夫可不愿意跟那些不知道是否能够生育的女人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