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片刻之后,易人杰的电话打了进来:“黎秘书,你有事情找田广培?”
黎天成心底立刻一亮:“他打了电话找你来说情?”
“呃,黎秘书,实不相瞒,这几天我正要帮你发展田广培为党国效力。其实他和牟宝权的关系并不深。”
黎天成笑道:“原来是这样啊!易院长,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面子,对他另眼相待的。这样吧,你先帮我吊一吊他的胆子,且待我和他谈完话后,你再去他那里卖人情如何?”
“好的,好的。易某明白,易某明白。黎秘书,易某照办就是。”
黎天成放下电话,心想:这易人杰必是得了田广培的好处,才前来为他说情的。看来,他并非清廉公忠的“纯臣”,帮自己对付牟宝权也只不过是挟私之举。但国民党的官僚大多如此,自己只能因势利导、借为己用了。可是,这些人将来都可以用利益交换的方式打发掉,唯有钟清莞为自己付出的,自己应该怎样回报她呢?一时之间,他不由得踌躇起来。
半个钟头过后,田广培便来到了黎天成的办公室。一进房门,他就给黎天成递上一包银圆:“监督员,这是盐厂公署给你发放的清凉补助费,我今天顺便带了过来。”
黎天成接过那包银圆往桌角上一搁,也不多说什么,将那份涂井盐厂匿名信调查报告丢向了田广培:“你先看一看这个材料。”
田广培翻看了几页,顿时吓得满脸冷汗直流,“黎……黎监督员,你……你这是哪来的材料?”
黎天成目光一厉:“我只问你,这些调查结论是否属实?”
田广培浑身震颤着,忽然“扑通”一声跪下了:“黎监督员,饶命啊!饶命啊!这些倒卖官盐得来的钱,我大多都给了县政府那边啊!我和郑顺德打交道,也是由冉庆标他们牵的线。”
黎天成的语气有些锋利刺人,“田厂长,你是知道的,倘若黎某一旦将这份材料公布出来,无论如何,你这个厂长是再也当不成了!”
田广培期期艾艾地争辩道:“牟……牟县长说了,他把那些钱纳入了县政府财政科的‘小金库’里。”
“哦?看来田厂长还是在指望牟县长来保下你?”黎天成呷了一口峨眉茶,不轻不重地说道,“你看,在乡际泥灰路事件里,牟县长保住罗自高了吗?在南岸嫖娼事件里,牟县长保住康吉森了吗?今后何去何从,你就不为自己的将来好好打算打算?”
“黎监督员、黎秘书,那易人杰院长想必也对你解释过了,我田某人实在是迫不得已呀!牟宝权的作风一向是顺他者昌、逆他者亡啊。”田广培跪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
黎天成也只是想借此收服田广培,并不想真把他置于死地。他拈了拈那份调查报告,收回到文件夹里,徐徐言道:“是啊!也亏了易院长来帮你说情,若是没有牟宝权对你索贿敲诈,你也未必会在这国难当头之际发这不义之财。好了,起来吧,只要你从今往后一心一意服从我县党部的指令,我们对你便是下不为例,既往不咎!”
“是是是!”田广培至此被黎天成完全降服,点头有如小鸡啄米,忙不迭连声应诺着。
黎天成伸手点了点那包银圆:“这些钱你带去交给组织科雷干事那里吧。就算是你交在我县党部的第一笔特别党费了。”
“这……这……这真的是你的清凉补助费啊!”田广培一边小声说着,一边拿起那包银圆倒退出了房门。
终于把涂井盐厂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了!黎天成双眉一展,伸了伸懒腰,哼着《满江红》的小曲儿,悠悠地站起了身。
突然,办公桌上的电话猛响了起来。黎天成身体一顿,没有马上去接,而是等了片刻才踱步过去,接在手里一听,竟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你是忠县党部的黎天成同志吗?”
“请问你是?”
“我是省党部陈公博主任的秘书沙克礼。”
“原来是沙秘书!你好,你好!”黎天成在四川省党部通讯手册上看到过这个名字。
沙克礼在那边显得很热情地说道:“天成同志啊,陈主任在《中央日报》上看到你说服舅舅把涂井盐厂股份无私捐赠给国民政府的事迹报道,对你很是欣赏啊!他不止一次在省党部的大会小会上表扬你是我们四川省党员干部中的一支‘标杆’,要全省同志向你学习哪。”
黎天成急忙答道:“不敢当!不敢当!”
沙克礼的语气忽地缓了一下,又款款道:“但是,陈主任希望你能将大公无私的为国精神发挥到极致。你是不是还兼任着涂井盐厂特定监督员的职务?这便有些瑕疵了,陈主任从来都是这样一个观点:我们党务工作者,绝不能有‘以党兼商’的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