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井然憋了一肚子闷气,出了县警察局后再也按捺不住,径自向黎天成抱怨道:“他韦定坤是什么货色,去抓冉庆标时,还是从我保安队和你的盐厂护盐队里借调的人手!一占领警察局后,马上就翻脸不认人了,居然越过县党部自己就当起了‘代局长’!书记长,军统局的人可真是‘白眼狼’!咱们今后再也不能受他糊弄了!”
黎天成知道他蓄愤已久,只得等他发泄完了,再决然讲道:“好的。从现在起,你掌控好你手下的保安队,不要让他蚕食了去;我也给任东虎兄妹打一下招呼,不让他们的护盐队也在这里面瞎掺和。”
眼看就要到手的警察局局长之位飞走了,吴井然恨得咬牙切齿:“古书上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现在完全应该改成‘非我派系,其心必异’了!这一次咱们得到的教训好深啊!”
黎天成瞧了瞧四周,摆手说道:“好了。你我心中有数就行了,下来后不要对外乱讲,免得授人以柄。”
“嗯。”吴井然还是气呼呼地走了。
回到县党部办公室,黎天成独自默思了许久,唤来朱子正:“我去县警察局这段时间里,雷干事可有什么异常动静吗?”
“少爷,你不问倒还罢了,一问我正想起来了:刚才雷干事好像过来找你了。”
黎天成眼睛顿时一亮:“你快喊他过来。”
不多时,雷杰匆匆进了他办公室,还没落座就急急问道:“书记长,你过去和韦副站长谈得怎么样?其实,我最是希望你们俩能够和衷共济、同创功业。”
“雷君啊,当初到忠县建党建团,你、我、王拓,咱们三个人并肩联手一路闯来,和武德励进会反动分子进行了多少斗争,经历了多少阻挠和艰险,咱们才真的是和衷共济、同创功业的好兄弟!”黎天成娓娓倾谈,对雷杰动之以情。
雷杰听到这里,眼眶中已是亮晶晶的了。
黎天成又继续款款言道:“当然,你们韦副站长应该也在幕后为铲除忠县武德励进会顽固分子出了不少力量。但他现在竟是乘势‘摘桃’‘鸠占鹊巢’,居然连原本属于吴井然队长的警察局局长之位也夺了过去!你让我们这些经历过一线斗争的党团同志怎么想?你瞧一瞧,连忠县境内最大的武德励进会残余分子牟宝权,而今都还逍遥法外,你们韦副站长此刻却又为什么不愿继续深挖下去呢?”
雷杰答道:“我听韦副站长说过,军统局上层领导和四川省政府王缵绪、潘文华达成了协议,让牟宝权暂时留职察看,以观后效。”
实际上,韦定坤私底下和他谈到的是:目前武德励进会在忠县最强硬的敌对分子冉庆标已被清除,黎天成此时挟县党部书记长之尊,拥朱家、钟家、任家等三股本地豪族势力之助,已经完全成了名副其实的“忠县第一人”。为了防备他一枝独大,也为了稍稍掩住他的风头,只有继续留下牟宝权对他进行制衡。这就是忠县境内军统局势力和中统局势力激烈暗斗的一个呈现。但对像雷杰这样不乏几分血气义勇的新进青年而言,他从内心深处对韦定坤这样的权谋诡计是不以为然的。
黎天成觑出他的心虚躲闪之色,便“图穷匕见”了:“现在,你们韦副站长放着肃清武德励进会余毒的大事情不做,却插手抢走了涂井盐厂方远照一案,企图配合四川省党部的汪系势力,一起攻击我县党部‘纵容赤化、防共不力’。雷杰同志,难道你就忍心看着咱们一起苦心筹建的‘全国党建示范基地’被他们毁于一旦吗?难道你就忍心辜负果夫老部长、厉生部长对咱们的满腔期望吗?”
雷杰闻言,“啪”地双腿一挺,站直了身子,肃然而语:“‘党辱我辱,党亡我亡’,这是我们中央组织部同志共同的信条守则,雷某无时无刻不敢稍忘!”
“很好。”黎天成点头道,“那你告诉我:韦定坤究竟抓住方远照要做什么样的文章?究竟想怎么样对县党部发难?”
雷杰沉吟了,没有答话。
黎天成逼问道:“是韦定坤不让你告诉我的?可是韦定坤能取代你心目中党部的位置吗?”
雷杰垂低了头:“请……请书记长体谅我的难处。我……我……军统局那边的纪律也是很严酷的。”
“啪”的一声,黎天成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当初牟宝权抓住你安装窃听器的事情发难时,我黎天成是怎样维护你的?那个时候,他们咄咄紧逼,可我分过你是中统局还是军统局的人吗?那个时候,我对你们军统局趁火打劫、浑水摸鱼了吗?”
雷杰眼中惭色满溢,无法作答。
黎天成又缓和了语气讲道:“你放心。韦定坤应该不知道我已经清楚你的身份,你这个时候向党部坦白,其实是很安全的。”
雷杰踌躇了半晌,终于答道:“算了,为了党国利益,雷某可以摒除门派之见。书记长,你有什么就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