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当当……
弄堂里传出清脆的自行车铃铛声,一名瘦小的报童斜着把一条腿伸进自行车三角杠里,灵活地蹬着比他大了两倍的自行车,飞快地冲出弄堂。
“卖报了,卖报了!”报童吸着鼻涕,大声叫卖。
路人纷纷让路,没几个人愿意叫住报童的买份报纸的。报童跑完一条弄堂,往往卖不出几份报纸。
华民初从弄堂拐角走出来,谨慎地观察了一圈四周的情况,悄然跟随着报童往前走。
报童一路往前,路上仅停了两回,卖掉两份报纸,一脸沮丧地拐进了东边的弄堂里。华民初立刻上前去,躲在青石牌坊后看着报童。只见他在一片民宅外停下,抓着车铃摇了好几下,发出一串有规律的铃声。
华民初暗中记下铃声响动的次数和长短节奏,甚至自行车摆放的位置,朝向,都不敢忽略。
报童摇完铃,将一份报纸扔在地上,在民宅门口颇有节奏的敲了三下门。不一会儿,有一人打开门,拿起报纸,往两边看了一眼,缩回门内,手从门里伸出来,递给报童一叠“申报”。随后大门关紧,报童摆正自行车,蹬上去继续往前走。
华民初把报纸的朝向和敲门的节奏也默默记牢。谛听做事,就连呼吸的频率都有门道,每一个细节都不能忽视。等报童出发,他也迅速从藏身之处出来,不远不近地跟在报童后面。
这小报童大半天下来,送了七八个弄堂的报纸,挨家挨户地敲门,但只是偶尔在几处人家外摇车铃。华民初记下门牌和四周的特征,每一处摇铃的地方都有人出现,递给他一叠申报。
待报童骑出弄堂,他立刻躲到了角落处,从怀中取出一张白纸,飞快地在纸上画着报童走过的路线图,标注出谛听的接头点。
华谕之之所以可以掌握乾坤,一大半原因是因为没人知道他活着,他躲在暗处观察八行人的一举一动,随时做出安排。华民初要比他高得更高明,他要从华谕之的视线里完全消失,即使是谛听,也不能知道他存在于“宫”之内。
他就不信了,华谕之还真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随意拿捏他人的性命,以达到他自己的目的!
——
夜色深沉,申报馆大楼依旧灯火通明,从里面传出噼啪的打字声,以及报纸印刷时的哗哗声。谛听的很多信息就藏在申报的每一个角落,新闻、广告、甚至寻人启事,都是他们传递消息的手段。
申报馆门口站着两名保安,正百无聊赖地打着呵欠。华民初穿着一身西装,在申报馆外徘徊,时不时打量着申报馆的入口,琢磨着怎么无声地息地潜进去。
这时,一个商贩挑着一担热酒酿从华民初身边走过,步子匆匆,扁担晃晃,直接往报馆大门走去。
华民初急忙上前拉住他,唤道:“小哥……”
商贩扭头看了他一眼,嚷道:“干什么,你别拉着我的扁担,我赶着给人家送夜宵嘞。”
华民初瞥了眼夜宵担子,笑着问:“这是给报社送的?”
“怎么了?”商贩点头,莫名其妙的看着华民初。
华民初笑笑,小声说道:“这担酒酿卖给我成不?”
“那哪行,”商贩一个劲儿地摇头,埋头继续往前走:“人家都定好了。”
华民初摸出一把大洋往商贩眼前递,问道:“这些够吗?”
这一大把银元,够买几十担酒酿!商贩顿时换上一副笑脸。把担子放下,双手接过了银元,连连点头:“够了,够了!”
华民初又打量着商贩身上的衣服,说道:“衣服也给我。”
商贩瞬间警惕,盯着他上下打量,“你想干什么?”
“哦……”华民初拧拧眉,装出一脸神秘样子靠近他的耳朵:“我想给里面一位小姐来份惊喜,我加钱。”
商贩似懂非懂地看着他,犹豫半晌,最终没以抵挡得那把银元诱惑,把衣服给了华民初,揣着银元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华民初把蓝色的布衫套到西装外面,挑上担子,埋头走进了报社大门。
报馆大厅里人来人往,灯火通明,电话铃声不绝于耳。记者们背着背包,抓着相机,咬着笔,抱着稿纸,风风火火地在各个房间穿梭,没人理会华民初。
华民初进来时忘了问那商贩宵夜送往哪个房间只能一间房一间房地找。
到了走廊最里头的房间时,一名编辑站起来,朝他连连招手,不耐烦地招呼他,“今天怎么这么晚才送来?快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