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兵跑上前拉开车门,脚跟啪地顿了一下,齐齐向方极远行礼。
方远极一双锃亮的马靴踩过青石砖,啪嗒啪嗒地响声威严莫名。商女们弓着腰,一直等到方远极跨进门槛,这才抬起头,朝他望了过去。
清吟别院已经坐满了各路达官显贵,商女们身着雅致的盛装列队迎接着宾客。舞台上,四名商女们手抱琵琶,纤白十指在琴弦上灵巧拔动,漫妙的曲子在指尖下跃动流淌,让听者无不醉入这美妙的音律之中。
方远极走进来,阴鸷的眼神从前面那些锦衣客们的身上扫过,缓步走过人群,在第二排首座上落座。
商女奉上茶,他刚揭开茶碗盖,章三爷的声音从后座传来:“方司令,又见面了。”
方远极扭过头,淡淡地瞥了一眼章三爷:“是章三爷啊,真巧,上次您走的早,招呼可都没打一声。”
章三爷挪了挪椅子,靠近方远极谄媚的笑了一下,“方司令海涵,那日确实有事。”
方远极冷哼一声,抬头看向舞台上。
就在这时,听见场外商女的高唱道:栾督军到!
场内一片哗然,宾客起身看向门口,更有人热络地上前相应。
方远极飞快地放下茶杯,诧异地望向门口。没一会儿,栾督军果然在人群的簇拥下走了进来。身后两队武装士兵列队来到大厅后方,贴墙站好。
章三爷立刻身后凑了过来,小声说道:“今晚这盛事连栾督军都闻香而至了,不愧是天下花魁!”
方远极推开章三爷,一路快步到了栾督军面前,微弯着腰,低声说道:“督军竟也百忙之中抽空来看戏了,我立刻叫人清场?”
栾督军摆了摆手,眼睛直往舞台上看:“看戏嘛,就是人多才热闹。都坐,大家都坐。”
方远极会意点了点头,在前面引路,带着栾督军往第一排走去。
栾督军揭下帽子,乐呵呵地说道:“这清吟别馆邀入幕之宾一事,我之前就有所耳闻,天下花魁藏于幕后不以真容示人可谓是吊足了我们这些男人的胃口。我倒是很好奇了,这入幕之宾怎么选。”
方远极刚要回话,章三抢上前一步,抱着拳笑眯眯地说道:“栾督军只需在花魁亮相后上台抢标,那督军必定就是入幕之宾了。”
栾督军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倒是没什么兴趣,这位是……”
章三爷一揖到底,谄媚道:“京城闲散小商人,章羽,打扰督军了。”
栾督军抚了抚额头,打量他一番,笑道:“‘落笔经商’章三爷,有所耳闻,可不是什么小商人哟!”
章三爷又抱拳,诚惶诚恐地回道:“不胜惶恐,鄙人能有些经营也全仰仗督军对咱们京城的统领有方!”
方远极站在一边,已是一脸厌恶的模样,横了一眼章三爷,转身拉开第一排的椅子,请栾督军落座。
“坐,都坐。”栾督军朝众人挥了挥手,笑着坐下去。
章三爷看了一眼方远极,拱着拳,请方远极先选座。方远极瞥了他一眼,冷着脸在栾督军的右侧坐下。章三爷这才微弓着腰,堆着满脸的笑,坐到了栾督军的左边。
众人也纷纷落座,兴致勃勃地看向戏台上。
大幕将启。
戏台后方,商女们急匆匆地给华民初最后整理戏装。
华民初理平领子袖子,俊眉抬起,看向放在墙边的道具,“道具都确认过了吗?”
桃华拎着裙摆快步跑过去,手指在木剑、酒樽、地图一应道具上轻轻点过,轻快地说道:“都好了。”
华民初走过去,拿起小羊皮制成的道具地图掂了掂,看着戏台前方垂着的红色大幕,朗声道:“准备开始!”
一众商女从未演过这样的文明戏,未免有紧张,围在华民初身边,等着看他怎么入场。
华民初把小羊皮地图放下,拎起道具剑,大步走向戏台。
灯光逐渐暗下,台上幕布升起,报幕的商女走到台中间,向台下人行了个礼,脆声道:“话剧《荆轲刺秦》开演。”
台下响起了一阵小声议论——在金绣娘这地盘上,居然演的是话剧!
入口处又走来了两人,这是钟瑶和恒叔。
商女带着二人在前排坐下,让人奉上香茶。座次有讲究,花钱多地位高的才能坐在前面。钟家也是京中的大户。
钟瑶捧起茶,抬眸时,与台上的华民初眼神对了个正着。她静静地看了华民初一眼,长睫缓缓垂下,依然不动声色。
华民初扮演的是荆轲,他持剑站在台口,看到身穿一身淡蓝色西式小洋裙的钟瑶时心跳骤然加快,眼睛也是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