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监督的病患生活
其实也没什么的,那个男也不敢下狠手,我手上拿了玻璃瓶,最多不过就是你死我活。我不怕他。
孟惠予说得平静,声音里却明显还有些颤抖。
你不怕,我怕!程述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服了软。本来以为和女生同居可以互相照顾互相帮助,没想到她倒是把自己给帮进去了。
他没有理由劝她置身事外,任何一个有良心有道德感的人见到这种情况,都很难袖手旁观,可他实在不希望她因为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把自己的给搭进去。孟惠予的表情显得放松,眼角眉梢都透露出让他放心的意思,可他看着她嘴角、手臂、脖颈的伤,心里总是放心不下。
护士说了,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孟惠予喝了一口程述递过来的热水,轻飘飘地说道。
上班呢?请假吧。
刚入职没多久,请假不好吧?
程述猜到她大概会拒绝,可听到这番话的瞬间,刚压下去的火气又翻腾了上来。他努力掩饰着自己的怨气,可言语间还是流露出一丝愠怒:孟惠予,我不希望下次见面是在你的葬礼。
说完,接过她喝完水的杯子,重重地放在了旁边的小桌子上。
孟惠予也没想到程述会这样生气,只好佯装认错:对不起,不过请假还是算了吧,她顿了顿,观察到程述表情里的凝重,赶忙补充道:可是我会尽量早点下班,早点休息。
真的?
嗯,我保证!她努力坐直身子,想让自己的承诺显得更真诚些,却忘了自己的病体还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只是一次小小的挪动,就感觉自己的腰腹像是被鞭打一样抽疼。程述吃软不吃硬,看见她这副模样,终于还是选择妥协。
你的房子多久到期?他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下个月吧,快了,怎么了?
换个地方吧,不安全。
其实还好,这次我想应该算是意外。
孟惠予说得轻巧,转头就发现程述眼神冷冰冰的,不愿再在这件事上退让半步,只好放弃与他争执。她想就这么拖着,也许过了一个月他就忘了这回事呢?
程述摸不清她的心思,见她没有反驳,就默认是答应了,心满意足地给她出去买粥喝。
凌晨六点,孟惠予目送他离开。抬头是亮得刺眼的白炽灯,灼得她眼睛有些酸痛,她下意识地偏了偏头,发现窗外的世界还是一片深蓝,将亮未亮。她轻叹一声,忽然觉得自己还真如
程述所说,胆子大了不少。
其实当时的她,是害怕的。她没敢跟程述说,怕她一旦泄露出一丁点软弱就会被他抓住不放。
可现实是,即便她自以为伪装得极好,也还是被他识破。
本来规划好的双休因为这么突然的一出彻底搞砸了,孟惠予苦恼着周五买的菜又要浪费,预定好的电影票也直接报废,连带之前准备好去看的健身房都没了下文。
此刻的她,只能谨遵医嘱,躺在病床上好好地休息两天。程述怕她觉得吃不惯医院的饭菜,自作主张地担任起了外卖小哥,负责给她配送一日三餐。他自以为饮食搭配得还算不错,却被孟惠予投来抱怨的眼神。
护士说了,这段时间吃清淡一些,过一阵你好了想吃什么自己做就是。
可是这也太清淡了一点。早上是白粥豆浆,中午是清炒时蔬和肉丸子,晚上是鸡蛋羹和牛奶,她怎么挨了一顿打就跟成了重症病患似的呢?
程述懒得与她争辩,明明高中的时候还是个不挑食的安静小姑娘,怎么现在话就这么多了?
他暗自腹诽,却不敢表露出半分,怕孟惠予赌气起来就叫他不要再来。
菜单选择这件事,算是小插曲,总体上他们相处得还是很愉快。
孟惠予没想到相隔这样久,她和程述的关系竟然比高中最常待在一起的那段时间还要松弛、轻松一些。看着他在病房里来回穿梭,给她换吊瓶倒热水的样子,只觉得陌生。他好像一直以来就是这样的体贴照顾人的,但是又好像跟记忆里的他相差太远,一时间她竟然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怎么了?程述似乎感受到她目光的注视,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孟惠予轻轻咳嗽一声,没有再说话。
你知道吗?警察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诈骗电话。程述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逗得孟惠予忍不住发笑。直到我又看了一遍,确认了是你的手机号,我才知道是你出了事。我套了件大衣,拿了手机和证件就出门了,生怕你出了什么事,我可不好跟康念慈和你妈交代。怎么样?感动吗?他一字一句地说着,时不时停顿两秒,像是在断句,又像是在那停顿中间夹杂了什么情绪,末了还非得耍贫一句来做掩饰。
孟惠予却一副没有捕捉到他情绪的样子,只轻声附和着感动,似乎又反应过来什么,支支吾吾地问起程述:念慈她,怎么样?
她?好的呀!事业有成,家庭美满。你不知道吧,她大学刚毕业就结婚了,老公是个搞IT的,虽然经常加班但是还是挺顾家的,对她也挺好。
哦,那很好。
不过她自己工作太忙,天天泡在研究室里,上回来上海出差都不愿意赏脸跟我吃个饭,说是要回酒店看论文,也不知道她老公怎么受得了她的!
孟惠予想象不出康念慈嫁为人妇的样子,更想象不出他们夫妻的相处模式。即便是程述竭尽修辞地给她描述着,她对此仍旧是脑袋空空,难以复刻半分。她对康念慈的印象好像还停留在那个扬言要搞天体物理的意气风发又坚定的样子,还以为她会很晚才考虑婚姻。思忖了一下,又觉得自己太过片面武断,追求事业和追求爱情本身也不存在矛盾,也许康念慈就是能两者兼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