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远桥将儿子四肢上的伤都一一看过,又探了宋青书的脉,才道,“伤势倒是无碍了。”
宋青书含泪点头,却忽听宋远桥厉声道,“跪下!”
宋青书心中一激灵,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已经扑通跪下了。
宋远桥沉声问道,“青书,你知错了么?”
宋青书茫然抬头,宋远桥一眼就知儿子根本不知自己为何教训他,当时心中便又怒又恨又气又心疼,指着宋青书几乎说不出话来。
张松溪却道,“你当时打断了王保保的四肢,这么做有何必要?况且,此事你上次回武当山怎么不说?”
张松溪叹了口气,道,“青书,你若是想要脱身,震慑敌人,你断了他左臂,我与你爹爹都不会怪你。可是你把人放回去,又何必再断他手脚?”
“你今日与人不留余地,来日他人自也不会与你余地。须知过犹不及,我们只怕你年纪轻,移了心性。”
宋远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青书,你行走江湖有决断是好事,但是这决断绝不是让你下手毒辣的理由。”
“爹爹不是怪你对王保保下手狠毒,可正如你四叔所说,须知世上有因果报应啊。”
宋青书惭愧低头,而今他转念想来,当时确实完全没必要把王保保弄的那样凄惨,以至于最后全都如数还到自己身上,可不正是因果报应。
宋青书喏喏道,“孩儿知错了。”
☆、第88章 宋青书的故事(十九)
宋远桥叹了口气,一把扶住儿子肩头,语重心长道,“汉人中有善有恶,蒙古人同样如此,但是汉蒙不两立,这却是国恨。”
“你日后……”宋远桥声音一哽,眼圈竟都红了,“咱们武当派一诺千金,你立了誓就要遵守。以后、以后……”
宋青书默默的抱住宋远桥的腿,默默的把眼泪鼻涕一起抹在父亲的衣摆上。
张松溪也跟着红了眼圈,宋青书是他们师兄弟几个看着长大的,人既聪慧又上进,就是师父也属意他做武当第三代掌门。
可如今,却要生生的一辈子不能回武当山,要怨的话,能怨谁呢?就算是怨恨王保保,可当年三哥受伤那时,王保保还没出生呢。
更何况,本就是敌人,难道还能指望着敌人手下留情?王保保这个法子虽然狠毒,可终究留下了青书的命。
当时若是换一个条件,说是让青书自尽才换武当弟子们离开,青书就能不照做么?
宋远桥勉强平静下来,摸着儿子的头发,说道,“以后你独自一个人,要常常寄信回来,爹爹与你几位师叔也会常去看你。”
“以后做事要记得留有余地,莫要让爹爹担心。你若是受了委屈,莫忘了你始终是武当弟子,是我宋远桥的儿子。”
宋青书仰起头,脸上还带着泪痕,“爹爹,您这次回去,孩儿还能服侍左右呢,只是不上山就可以了。”
“再说日后,就算不上武当山,孩儿也可以在山下结庐而居。”
张松溪勉强一笑,劝道,“大哥,正是这个理儿。”
宋远桥却摇头道,“男儿志在四方,青书年纪轻轻,正该走遍江湖,看遍世事。以前我总是拘着他,可而今却不能了。”
宋远桥不想再说什么,就把儿子扯起来,道,“你先去歇着吧。”
宋远桥把儿子赶了出去,又擦了擦眼睛,才对张松溪道,“青书还应着王保保一件事。这一件事哪是那么好做的,青书若是不好好历练历练,我实在是怕啊。”
张松溪也深以为然,宋远桥却又说道,“不止如此,我还是怕青书有朝一日……会后悔。”
张松溪疑惑道,“后悔什么?”
宋远桥深吸了一口气,“青书是我的儿子,知子莫若父。以前他是武当三代首座,未来的武当掌门。为同门轻生死是分所应当,但是以后呢?”
“过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之后呢?他现在年纪太轻,我只怕他有朝一日,受不了有家归不得的日子,到时候会悔不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