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祺的耳朵烧的通红,他不断地接收到棕榈发来的信号,起初为了掩人耳目,他尽量的将这种关联设定的隐晦,在来去自由的前提下保护棕榈的安全,但而今,他暂时被困守在这地下,眼前焦灼的光热让地面上的一切都恍如隔世般难以揣度,棕榈一遍一遍的发来信号,莫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但仅凭一面之缘,忠祺冥冥的觉得即便是遇到了何种危险,棕榈姑娘也不会如此行事,要么就是玉簪落在了他人手中,要么是赵飞燕。
“我必须出去一趟,果大人,你照顾好煜翎,事不宜迟。”
“公主殿下,你跟着我,我们把斯大人送出去。”
“你要去哪儿?斯哩,能不走吗?”公主长久的目睹着两个人用一种不知名的语言交流,没问一句为什么,雪白的额头上两簇小眉此刻微微的颦着,像画家刚添上去还未晾干的油墨。
忠祺忍不住摸摸她的头:“你等我,我很快。”
“斯哩,我们还会再见吗?”
“说什么傻话,当然会见,你乖乖呆在果大人身边,不要乱动,等我回来。”
公主从内袋里掏出一个用花浆染成的布包,小心翼翼的打开来——是忠祺刚来到火翎国时送给她的小泥人。
“你拿着吧,下次,你好好送给我。”忠祺想起送她那天,她气鼓鼓的样子,不由悲从中来,事情一桩一件,把昔日那个刁蛮公主变得沉默。他握住小泥人,把它推回公主手里。
“我现在送给你。”他退后几步,然后轻念公主的名字:“煜翎。”
小泥人发出了忠祺的声音。
煜翎张开粉红的小嘴,注视着眼前这个奇妙的小泥人,然后抬起眼睛用力的看了对面这个人一眼,仿佛要把他的样子背诵下来。
果一宽带着二人又穿过了几条隧道,然后用刀柄敲击顶上的石砖,在一块空心石块下扎起了马步,示意忠祺踩着他的膝盖往上爬。
忠祺爬上洞口,迟疑了一下。“果大人,保重。”说着他将那本真气秘籍丢到了果一宽手中,这尚不是相国所说的危机时刻,这是他的信任。
地下的强光导致他一时无法辨清地面的黑暗,忠祺抹黑搬动石块,将其放回原处,煜翎的眼神一直尾随到最后一秒,忠祺莫名觉得不舍,欲图搬开石块把煜翎接上来,可那石块像是有一股巨大的磁场吸附,精准的盖上了,他再想搬动已无计可施,石块与地表镶嵌的严丝合缝,连个指甲盖都容不下,这是一条单行暗道,只可进不可出,他敲击石块,然后把耳朵紧贴在地面上,大声的喊:“煜翎,你还在吗?”
四下只有一片乌黑的静谧,忠祺一骨碌坐起身来,闭着眼让眼球打转,以恢复视力来辨清眼下所在,他再度睁开时,瞳孔有了微妙的变化,这是——相国的暗室。
这么说,果一宽知道此地的存在?再进一步,修建这地下暗道的人究竟是谁?这太不合道理了,从相国的信上看,两个人应该只是一种远程的猜疑关系,并未亲近到连暗室都互通有无的地步,单是粗犷到遭人忽视的果一宽都有如此多的未知,何况是廖药师和那个真正的恶魔青衣玄武。
那枚通道口恰在煜翎朗诵的儿歌的凤首处,也许打破这个机关的刹那间,该是暗道开启的当下,只有地下燃烧的火球烈焰才能使这尊石凤凰沾染上赤焰,这必然是关键一步。
然而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到棕榈,打从来到了这个世界,那些与自己有关联的人都一一失去踪迹,他不能再放任这种连环失踪,最后单枪匹马面对最终的决胜时刻,握在敌人手中的性命越多,就无疑把忠祺的肋骨统统拔光,这是难以支撑的,哪怕是站立,更何况这是一场战斗。
在忠祺被关押的这短短半日里,火翎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假王假借城中瘟疫之由命市民轻装出城,前往灵芝山避难,大街上失去了昔日的繁华,百姓纷纷将方巾对折在耳后打结掩住口鼻,那从天而降的瘟疫无人眼见为实,却被舆论炒的如临目前。车马都被扣在了城门口,一律不得出门,躺在马车上的百旬老人被家人奋力扶上火球车,此刻正跪在地上感谢天恩,为叱翎王的温柔政策感激涕零。
乱中有序的表象下暗藏着不可名状的阴谋。
离酥兮楼只隔三个街区,忠祺便亲眼目睹其轰然倒塌,百姓被一声巨响和熊熊烈火吓得四下逃窜。
“棕榈!”忠祺不由的大喊,不顾四下的目光腾空直奔酥兮楼,仅在转瞬间,酥兮楼就被淹没在一片火海当中,火翎军将此楼团团围住,三架火球炮挺立在眼前这片废墟跟前。忠祺被士兵的长矛拦下了,眼睁睁看着熊熊烈火一飞冲天。
这时,棕榈的玉簪仍然持续的发送着信号,从百姓的议论声中忠祺得知,酥兮楼正是瘟疫的发源场所,得此瘟疫者奇寒难耐,只可扑火自救,发送火球也是叱翎王最后的恩泽,让他们死也死个痛快。
“哥,我可算找到你了!”赵飞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半弯着腰,手扶膝盖喘着粗气,手中握着棕榈的那枚玉簪。
“棕榈呢?棕榈呢?”忠祺将小胖子强制扶起,推搡着问他,被推搡着的赵飞燕如同一尊坚实的雕像纹丝不动,只有那喘着的粗气将他与雕像区别开来。
“棕榈姑娘……被大鸟……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