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翎的身体恢复的很快,摇篮从植树节那天往后就被忠祺搬回了自己的寝殿,他没有照着煜翎的意思做,因为他知道,那个蛋壳里始终是个孩子,不过是被火翎的精魄入侵。dangkanshu自耶庞和灼姬起火翎族代代的传承便被打破,那股理应保存在灼姬子宫里的精魄因这份禁忌之爱失去了安生之所,多年来一直漂泊无依。
火翎族一直流传的那种“兄妹成婚,以女子换新生”的传统也压根不过是火翎蚕食女子以恢复其真身的障眼法。
火翎族主火,天生就与火有着不可磨灭的渊源,而火正是火翎赖以为生的温床,她借女子的子宫调养生息,再反噬其性命,因此火翎压根就不是火翎族的祖先,只是一个不为人知的邪恶秘密罢了。
然而火翎也并非十恶不赦,她一心为己是真,但在这个过程中,她的确也经受过那种素昧平生的善意——就是那些被标记成满身金光的金人。
在火翎的思维里,火族与自己同性同族,而她又是太阳神的女儿,整个族群理应唯她马首是瞻,这是再自然不过的工具关系。而在她危难时,那个身无一技之长的猎人却救了她一命,协同全村人为她疗养祈祷,她真正感动的是那个猎人的身份,他以打猎为生,却能够最终亲手为她放生,哪怕她看起来如此独特,又如此脆弱,甚至是如此美味。
金人与火翎族的传说都经过了美化,代代传承下去,时间越久就越坚不可摧,但所谓历史,不正是强者的信口开河吗?只要其中有真实的成分便是记录者的恩赐了。
在猎人拯救火翎之前,泪珠村的村民并不是金色,他们只是极为普通的一群人,没有丝毫天赋,正好生活在离太阳最近的地方,火翎破蛋而出的时候,是狼狈的,在如今金人的祖先鼓励之下,它才笨拙的学会了一切,她十分愚蠢,愚蠢到不如院子里的鸡,猎人一直告诉她她多么的不普通,多年以后,当她能够展翅高飞的时候,也的确证实了猎人的论断,但若不是脆弱时那些强有力的言语一点点支撑着她,很可能她早就死在了一只平平无奇的母鸡坚硬的嘴壳下,亦或者,死的更早。
她最狼狈的时候,还是选择运用她的肉身开出最后一朵花:所有泪珠村的村民变为了金色,他们永远与水隔绝,脸上永远挂着胜利的笑容。然后她跳进海里,直到无情的暗涌浇灭她最后的一点作为火翎的光泽。
而让火翎陷入狼狈,以至于无所遁形的人,就是这个望着摇篮若有所思的昔日无头怪。
水卿每日都陪在煜翎身边,起初,她只是让不苟言笑的煜翎进到一个与现实无关的幻梦当中,在那个梦里,煜翎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对一切都感到好奇,煜翎被这个梦吸引住了,觉得现实的这个自己并不真切,相反梦里的那个自己,才是她最熟悉的样子。也许,这世上的一切美好都是相对的,你亲自做的美梦,在另一个人那里,却是奋力想逃脱的现实。
渐渐的煜翎开始逃避现实贪恋梦境,水卿深知这不是长久之计,但比起那个油盐不进被阴影笼罩的煜翎来说,她反而愿意用这种方式过渡,为她无望的人生开一扇窗。煜翎也依托着这些美梦,消瘦的皮肤底下长出些柔软的肉来。
水卿变成了煜翎唯一愿意亲近的人,此刻她靠在水卿的肩膀上沉沉的睡着了,海浪拍打着晶莹的沙滩,观涛亭独享着整片沙滩的阴凉。
“水卿。”
“父亲。”忠祺回复了一个嘘的手势。
他整个人还在亭子外面,阳光不遗余力的撒在他仰视的脸上,煜翎的睡容宛若一个未经世事的婴孩。
他递给女儿一张字条,水卿小心翼翼的打开来:“金城图书馆见。”
煜翎睡得很浅,她还是很容易惊醒,那日一别之后,忠祺再也没来过,她也没再过问过那个青蛋的事情,就连往日亲密无间的小短小胖也让她给支走了,她坚硬的如同变了一个人,只有水卿能看见她心里的温柔。
水卿把煜翎送回寝殿,为她拆开头发,她十分乖巧的钻进被子里。
“我走了四姨,明天见。”
“明天见。”
水卿到金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图书馆灯火通明,来往的金人络绎不绝,彼此都保持着安静,只有断断续续的翻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