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张玉,拖回来的时候,缥缈着的最后一口气,已如死人一般,昏迷半个多月,除了清粥和汤药,什么都不能进食,如今的他面色枯黄清瘦,鸠形鹄面,虚软无力的躺在床上。
“王爷。”张玉胳膊撑着床,侧身颌首。
朱棣扶起他,又拿着枕头给他垫着,然后自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多谢王爷。”
“醒了就好。”
张玉嘴唇几张几合,话未说出口,眼睛已经红了,小心询问着,“王爷,纳哈出将军呢?”
朱棣眉眼微低,没有说话。
张玉明白了,沙哑着声音:“老将军,他,都是为了救我,我那时已经意识不清了,但是我知道老将军在护着我,若是他不管我,他是可以冲出去的……”
朱棣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张玉接过杯盏,才发现,自己的两只手如今根本动弹不得,如同刺骨一般的疼痛,刺激着他更加清醒难受。
“这次的事情,是本王的错。你,纳哈出,李皋,还有几乎全部的精锐……是本王的过失。”
张玉心里一惊,李皋也没了?
“王爷,属下能问您一句话吗?”
朱棣点头。
“为什么您忽然进军速度那么快?绕过盛庸,的确是迫使他南下的好办法,可是您连续攻下几座城池,速度太快啦,如此一来,我们的士兵疲惫作战不说,也助长了士兵骄躁的气焰,而盛庸就是抓住了我们这点。”
“本王知道。”
张玉又皱眉道:“谈及盛庸,他怎么会对您用兵的方式那么熟悉?属下曾经打探过,他虽然在李景隆手下是个都督,但是也是个莽夫,如此精通兵法,倒叫人吃惊呐。”
朱棣看着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悲喜,“本王回答你的这两个问题,他的手下有一位谋士,高贤宁,这次将计就计,故意留出薄弱部分,引本王入阵,正是出自此人之手。此人是济南城的一文人,那年,本王带着萧儿路过济南的时候,曾经见过他。”
“这么说,早在去年咱们围攻济南的时候,您就见过他?”
朱棣点头,哼笑一声,“本王倒是小瞧他了。”
张玉不解,“可是,为何从未听您提起过呢?”
朱棣眉宇一蹙,搓着手指道:“他,曾经对萧儿动过心思。”
“啊?”
“他还说,如今本王这样,萧儿不会原谅的。”朱棣平静道:“他只是个外人,甚至不知道萧儿进了宫,可是他为什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张玉明白了,关心则乱,那人的话不论有意无心,总之,目的达到了,“所以,王爷围攻济南三月,也不愿意放弃借道此处南下,对吗?”
朱棣轻轻一笑,“不完全是,但是这却是本王必须拿下济南的原因。”
“王爷,”张玉劝道:“属下知道您着急小姐,但是打仗是急不来的,尤其是咱们这样步步艰难的时候,行差踏错,就是永不翻身呐。”
“本王知道,”朱棣微笑,“只是本王上书讨要萧儿一事,她在宫里的日子势必更加的难过,本王承认,想到这里,本王没法冷静。”
张玉转动着手中的杯盏,“王爷,那如今该怎么办?”
朱棣望着他,轻答一句,“不知道。”
张玉眼睛豁得瞪大,从未听王爷说过这样的话。
“攻进京都,已经变得遥遥无期了,而萧儿,”朱棣咽了咽声音,“若是之前本王还有能力跟朱允炆谈条件,现在,没有了。她眼下留在宫里也挺好的。”
张玉看着他嘴边依旧一抹微笑,那样平静的话语,眼里却满了痛楚。
“王爷,上次送信,不是说小姐这些日子过得挺好的吗?您还是别太担心了。”
“本王只怕护不了她,她真的要一直待在宫里了。”
张玉听着他前后矛盾,心绪起伏的话,也知道他心里有多难受,尤其是在眼下这样的情况下。
“王爷,您要振作起来,眼下不是最难的时候,不是吗?而且,盛庸他们必定乘胜进军,若是咱们一直没有动作,只怕他们很快就会朝北平来了,倒时咱们就被动了呀。”
朱棣眸子露出一丝笑意,“不用担心,本王只是有些累了。”
“属下真恨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不能为您分忧……”
“王爷。”屋外一声轻唤。
“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