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附于权阀,靠仰人鼻息、由人施舍得来的一切,这就是父亲您口中所谓的大好基业?”
他的语气虽然平淡如白水,但却是满含着尖锐如冰凌般的不屑与讥讽。
以政治联姻为基础,先是攀附于太子党,在长孙家族的全力扶持之下迅速崛起。而长孙一族惨遭灭族之后,又转而依附于苏太傅的荫庇之下,碧涵山庄就是这样一路发展壮大的。
只是,他的父亲可以满足于天下第一庄的成就与荣耀,但他可不要这种从属于他人、依附于他人的感觉,也不要一辈子被人利用、受制于人,更不喜欢为他人做嫁衣裳。
“你……”杨景天瞠目瞪视着他,气极得只喘息着说了一个字后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杨晋之却是不再说话,而是转过了眼去,透过碧茜窗纱望向远天。
有一刻,他似乎出了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眼中突然有种无法描述的空洞,仿佛有什么已自他的生命中永远地消失。
“更何况,父亲所说的这片大好基业,其实我早就已经完全不在乎了。”他并不知道自己已是轻轻地将心中所想说出了口。
只是他的声音极低,仿佛耳语一般,除了他自己,几乎没有人能听到,就算听到了,也不会懂。
就在十六年前,就在那个自己无比珍视、拼命想要留住的人,眼睁睁地从自己的身边离去并且永不再回来的那一刻,他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同时也深感权力的重要。
如果,能够变得最强。
如果,手中能够握有至高的权力。
这样,是不是就可以让离去的人重又回到自己的身边?他是不是就可以紧紧地抓住自己不想放手的东西?
为了这个,他甚至可以遇佛杀佛、遇神弑神,就算是罔顾亲伦、满手血腥,那又便如何?
杨晋之的面色一寒,在这一瞬,他的眼底里闪过的神情是淬亮而冷厉的,仿佛淬了剧毒的利刃。
很快地,杨晋之便发现了自己心绪的波动,也不知是因为这是与父亲的最后一次交谈,还是因为有些东西深埋心底,已是积郁了太久,他的情绪竟似是有些微的失控。
他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敛去了眼中的曾经有过的那些深沉复杂,又恢复成了那个凤眸含笑、温润如玉的翩翩佳公子。
“今天这样一个重要的日子,父亲当然是不能不出席的。”杨晋之微微地一笑,“只是父亲如果就这样去见您的那些老朋友,只怕他们会失望的。”
“无忧。”说着,他轻轻地击了一下掌。
就仿佛是被无形的符咒拘来似的,从床后的墙上悄然打开了一道暗门,从门中应声走出了一个人。
身着亮丽蓝衣的披发青年,走到了近前,低头一礼。
他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形貌有异于中原人氏,柳叶长眉之下,一双深邃辽远的眼眸有些微微发蓝,眉眼给人一种极为艳丽夺目的感觉,但是在眉宇之间却又象是总带着一种如烟雾般说不出的忧悒之色。
“无忧,都准备好了吗?”杨晋之负手而立,淡淡地问。
蓝衣的无忧轻垂下了眼帘,缓声地回答,“是的,主人。”
“那好,就开始吧。”杨晋之就象是在说今天的天气很好似的,语声平淡得近乎淡漠。
“是。”低应了一声,无忧就走了过来,打开了随身带着的一个药箱,从里面取出了五只纯黑色的墨玉小瓶,轻置于案桌之上。
这时,他脸上的神情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又取出副极薄的鹿皮手套戴在了手上,方才慢慢地打开了瓶盖,瓶盖一开,瓶口就缓缓地腾起了一缕轻烟,似烟又非烟,在瓶口缭绕不去。这轻烟分为红、绿、蓝、紫、黑五色,色泽艳丽非常,但却带着种极其诡异恐怖的意味,教人一见之下便会生出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坐在一旁看着的杨景天,身体虽然因药物麻痹而不能动弹,但是心智却是清明无比,已是大略猜出自己的儿子要对自己做些什么,眼中虽是不自禁地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恐惧与悲怆,但却还是保留着夕时的一点骄傲与矜持,紧闭着嘴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