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迟不置可否,“结果呢?”
“结果是他非常非常讨厌我。”江敛痛苦地闭上眼睛,嗓音嘶哑,“是啊,他讨厌我,看到他疯了一样地激烈反对我才知道他那么讨厌我,讨厌到近乎憎恨,就因为我有一切他怎么都得不到的东西。”
“为什么?”
“为什么,还需要去想为什么吗?从小到大,我没听见父亲夸奖过他一句,他成绩很好,就和你一样,学校里喜欢他的人可以从这边排到那边,在外人眼里他是完美的,然而在父亲的口中他没有任何优点,只有有哪里让父亲不满意了,等待着他的只有无止境的羞辱和贬低。”江敛无力地垂下头,“如果不是血型对不上的话,我也要怀疑其实我才是江先生的亲生儿子。”
“好过分啊。”谢景迟轻声说。他本来就不喜欢那位江先生,得知他对江行云如此苛刻以后,更是连失望的力气都没有了,“如果是那位江先生的话,做出这种事情我也不是很惊讶。”
“这还不算什么。”江敛喉间发出嘶哑的喘息,“我永远记得他十四岁那天晚上,父亲在外面应酬喝醉了,回到家看到他在琴房练琴,直接过去把琴盖合上了。我听到他的惨叫赶忙从房间里出来,看到他的手在流血……”
谢景迟的指甲深深地嵌到掌心里,一直到流出血来,他都感觉不到痛。反正不会比那个时候的江行云更痛。
在他模糊的记忆里,他记得江行云的手背上有一道浅浅的疤。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他想过很多种可能,比如意外,比如手术,从没想过是这个样子。
“是我带他去看的医生,父亲一次都没关心过他的伤势,我试着提过,父亲也只说他矫情,却从不认为自己有错。除了我以外没有人注意过,那天以后,他再也没在家里弹过钢琴。”
谢景迟亲眼看着这个严肃的男人在他面前红了眼眶。
“他这辈子第一次求我,是为了那个叫谢明耀的男人。那一刻我想问他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但我没有问,我知道我欠了他很多。”
“父亲会有那样的心思是我的错,如果父亲没有发现我趁他睡着的时候想要偷偷亲他的话……”江敛把脸埋进手掌中,痛苦地啜泣,“我错了,我如果再忍耐一下,他就不会离开家,遇到那个叫谢明耀的男人。”
“如果他过得好,我也就认了,可谢明耀对他好吗?我看着他像飞蛾扑火一样爱上别人,愿意被那个人标记,我嫉妒得恨不得杀了那个男人,可是杀了他有什么用,只要我是江敛,他就绝对不会和我在一起。”
面对如此痛苦的江敛,谢景迟没有半点同情和怜悯。
“江先生,你很讨厌我对不对?因为我是谢明耀的小孩,所以明知道我过得不好,还没成年就被随便安排给一个素未谋面的Alpha,你们也可以心安理得把我扔在那边。”谢景迟看着他瞳孔剧烈地收缩,“如果不是那个人是秦深,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像你这样见多识广的Alpha难道想象不出来吗?”
就算法律保护未成年Omega,但始终有太阳无法照到的阴暗面。
如果那个人不是秦深,不是对他始终克制守礼的秦深……他会怎么样呢?
“不是的……”江敛下意识反驳。
“不是吗?”谢景迟稍微凑近了他,两人之间距离只有十多公分,“你可以对着我发誓,说你从来对我没有芥蒂吗?”
谢景迟的虹膜和瞳孔是一种很难得的、纯粹的黑,而眼白部分白得甚至泛着微微的蓝。那份孩子似的天真在他的身上当然无存,取而代之是一种冷漠的尖锐和残忍。
明明在他们之中占据绝对优势的是江敛,但面对谢景迟的咄咄紧逼,他却只能节节败退。
“最开始那几年的话,是的,我讨厌过你,我没有那么宽阔的胸襟,能接受情敌的孩子,后来的话……我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你。”江敛逃避着不敢去看他,“小迟,你真的太像他了,太像了,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以为是我眼花了,小云没死,他还活着,还会对我笑,喊我哥哥……”
“嗯,我知道。”谢景迟甚至能够心平气和地对这个人微笑,“也有人跟你一样把我错认成了江行云,我都不知道我竟然有这么像他。”
眼看江敛被逼到了崩溃的边缘,谢景迟终于肯放过他。
谢景迟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江先生,你说你这么喜欢江行云,为什么不去查一下他是怎么死的呢?”
到家以后,谢景迟在客厅沙发上看到了某个人的私人物品,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他在家吗?”
管家指指书房,表示人就在里面,同时还给了谢景迟一个鼓励的微笑。
透过虚掩着的房门,谢景迟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谢景迟放轻脚步靠近了他,然后出其不意地从身后抱住他。
秦深没有动,任由他这样抱着,同样的,他也没有做出任何回应的动作。
谢景迟早就发现了这段时间秦深对他表现得很疏离,不要说更加亲密的举止,甚至连这样的的身体接触都很少,仿佛一夜间回到了几个月前,他刚来到这里借住的那段时间。
——其实他早就发现我的存在了吧,只是体贴地没有说破而已。
“秦先生。”谢景迟把脸颊贴在他的脊背上,慢慢地闭上眼睛,“我们和好吧,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所以我不会再跟你耍小性子了。”
或许这就是Omega的悲哀,他的身体和心都渴望这个人给予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