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大雾弥漫,风起,树叶摇晃,昨夜眷恋在叶片上的雨滴,今早乘风就找新的归宿,应有初轻轻拂去俞安肩头的雨水,褪下外衫替俞安披上,两人携手走在这没有路的大山中。
渐渐的晨光穿透茂密树叶,一束一束的撒在湿润的土地上。
两人在两座矮坟前停足,俞安脱下应有初的外衫,露出里面素色衣服,他不过半月没来,青石碑上已有薄薄一层灰,坟上也杂草丛生。
俞安熟练地清理杂草,应有初也默不作声地在一旁拔草,俞安余光中瞟见应有初动作生疏的手,晃神,这么多年一直是他一个人,杂草也是拔了长,长了拔,反反复复。
而今,终于不是孤身一人了。
打扫一番后,应有初俯身把竹篮里的物什一一拿出来,俞安接过放在碑前摆放整齐,接着两人跪在碑前,行完叩首礼。
“爹,阿爹,我带着相公来看你们了,”俞安亲启嘴唇,轻声又道:“他叫应有初,对我很好,您们可以放心了。”
应有初庄重的再次行礼,“爹,阿爹,实在抱歉没有第一时间来看您们,安安很好,我很喜欢他,不过,自知现在我一事无成,还配不上安安,所以今天特此向二位保证,今后一定加倍对安安好,让他过上幸福安稳的日子,为此……”
应有初掏了掏袖子,拿出一张写满黑字的白纸,展开又道,“昨日写了一张保证书,这就烧给爹和阿爹看,您们放心,上述准则我一定严格遵守。”
说着,应有初就要将保证书放进正在燃烧的火堆里,俞安本来在一旁默默垂泪烧纸钱的,一不留神,让应有初的保证书丢进火里,霎时被火焰舔舐干净只剩灰烬和烧完的纸钱混为一体。
俞安抬头望着应有初喃喃道:“可相公,我爹和阿爹都不识字啊。”
显然忘了这茬的应有初懊恼,思忖片刻,向俞安的爹和阿爹道歉过后又说:“我记得具体内容,现在念给您们听吧。”
“保证书,尊敬的父亲、阿爹,我向您们郑重保证,往后余生将严格遵守以下六个准则:一,思想方面,坚决拥护俞安的任何决策。二,工作方面,我将发奋图强努力考上体制内工作,保证给俞安一个稳定的生活……六,作风方面,对俞安绝对忠诚,只此一生,一生一世一双人。保证人,应有初。顺和三十年六月十二日。”
俞安听得半懂不懂的,一脸茫然的看着应有初,脸上的泪珠都因俞安维持一个动作的时间久了而风干。
最后,俞安听懂应有初说的最后一条,一生一世一双人,这几个字在俞安心里反复咂摸,心逐渐滚烫起来。
不管以后会怎么样,此刻,俞安真正觉得自己是被爱着的。
应有初背诵完保证书后,一转头瞅见俞安本来止住的泪水又重新蓄起,他手忙脚乱的将人拢入怀中,柔声安慰着。
“相公,其实我不想去大伯家。”俞安闷声在应有初怀里说着。
“为什么呢?告诉我好不好?”应有初温声问,他慢慢诱导着俞安说下去,他希望俞安能对他敞开心扉,不管好的还是坏的都能和他说,而不是将憋在心里独自承受。
“他们对我不是很好,小时候养我是因为奶奶把我家的地都给了大伯一家,他们还想让我把爹留下的钱给他们。”
“那你给他们了吗?”
俞安摇头,“阿爹走之前特意叮嘱过我的,我谁也没给,悄悄的把钱埋到阿爹坟的旁边,后来他们搜我身都没找到,这才作罢。”
俞安的眼泪将应有初胸前的衣服濡湿,应有初心中泛起酸涩,低头吻了吻俞安的发顶,“安安好聪明,然后呢?”
“然后,我就去大伯家生活,直到十五岁时,伯孃说大哥要娶媳妇进门了,养不起这么多张嘴,就我去村口的茅草房住,不过还好,我有爹爹留下来的钱,我去县城买东西的时候遇到纺织坊的绣娘,是她教会我织布的,学成后我就用爹爹的钱买了个二手的织布机。”
俞安说着说着抬起头来眼睛亮亮的盯着应有初说:“后来,我就遇到了相公,相公会一直对我这么好吗?”
应有初再也忍不住的低头吻住俞安,他的傻夫郎,怎么会这么惹人疼啊。
“会的,刚刚我都跟我们爹和阿爹保证过了。”应有初在俞安耳边柔声承诺着。
祭拜完俞安的双亲后,两人下山到了他大伯家,一路上面对不少人的打量,应有初都笑脸相迎,和村里人解释来意,时不时还和俞安原来村子里的人客气两句,感谢同村人对俞安的照顾。
应有初明里暗里的透露着俞安嫁到他家后,日子如何如何顺利。
同村人脸上皆是羞愧不已,他们哪里照顾过俞安哟,俞安这克亲的名声多半都是从他们嘴里传出去的。
待应有初他们走远后,众人立马议论纷纷。
“要我说呀,这俞安嫁的这人还真不错,看着就像个读书人。”
应有初都不知道他走之前对着一个大妈作了一揖,瞬间俘虏一个大妈的心。
“嗯,你看见俞安回来的样子没?小脸白生生的,瞧着好看了不少,看得出来夫家没刻薄他。”另一个大婶附和。
“那就肯定的,哪里像俞安在他大伯家的时候,啧啧啧。”大婶话里有话的暗指俞安家大伯平时对俞安多有不好。
“是呀,俞安那孩子也是命苦,现在人家还不计前嫌带着礼物回门,别的不说,这胸襟就是俞家够不着的。”
舆论的风向说变就变,之前还在说俞安命里带有克亲相,现在就在为他小时候的遭遇鸣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