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见状,自是察觉到了这涌动的暗流,眸光微微一动,倒是不动声色道:“幼宁,这位是太师府的大夫人,也是云贞的娘亲。”
不知是不是因为来行宫的缘故,这位杜夫人打扮得十分富贵,看起来比身着常服的的德妃气势还要足一些。
若是平常遇见,徐幼宁根本不想理会太师府的人,只是德妃开了口,连句话都不说不太好。
“杜夫人。”徐幼宁客气地喊了一声。
“徐良娣安。”那杜夫人上下扫了徐幼宁一眼,“良娣这一胎怀相挺好,想来一定会平安生产。”
见识过了杜家姐妹,再听到这杜夫人客客气气的话,徐幼宁多多少少有些不习惯。
也是听到这句话,她方才抬起头,认认真真地看了杜夫人一眼。
杜夫人长相周正,面含微笑,看着是个大气的贵族夫人。
“借夫人吉言了。”
那杜夫人温和一笑,从手上摘了一只镯子,递向徐幼宁。
“杜夫人,您这是?”
杜夫人拉着徐幼宁的手,把镯子放到她手上。她的手掌很温暖,也很有力,轻轻巧巧地就握住了徐幼宁的手。
徐幼宁低下头,见是一只金累丝嵌珠镯,放在手上沉甸甸的。
“今日出门没想到会遇到徐良娣,没有备什么礼物,这只镯子是当年我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的时候,皇后娘娘赏赐的,就当作见面礼送给良娣了。”杜夫人款款说道。
“这……我恐怕不能收。”
杜夫人扬眉一笑,抓着徐幼宁的手,索性将手镯替她戴上:“良娣恐怕还不知道吧,昨日陛下已经下了口谕为太子殿下和云贞赐婚。再过五个月就要给太子殿下和云贞举行婚礼。良娣是东宫的老人了,等到云贞进了东宫,还需要你多扶持协助,这点见面礼算不得什么的。”
还有五个月就是太子跟杜云贞的婚礼了?
这句话在徐幼宁的脑中不停地回荡。
她动了动嘴,觉得自己似乎该说一声恭喜,可是她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地,发不出一点声音。
不,也不仅的喉咙,她的胸口,她的心,她的脑袋都被一种不知名的东西堵住了,没有任何的知觉。
德妃似乎是瞧出了徐幼宁的异样,笑着挽起了徐幼宁的手,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徐幼宁的手指,“真真是喜事,再过五个月,就都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
杜云贞是太子的结发妻子,他们俩的确是一家人。
德妃手上使了几分力气,徐幼宁手指吃疼,稍稍回过神,再抬眼时,脸上终于有了几丝笑意。
“五个月后便是新年,喜上加喜。”
算算日子,五个月后就是她出月子的时间,皇上果真安排得极为妥当。
她生了孩子,出了月子,再从太子身边撵走,一切都顺理成章。
看着徐幼宁吃瘪的样子,杜云贞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快意。
那杜夫人倒似没有察觉徐幼宁的异样一般,仍然像先前一般和蔼地笑着:“听德妃娘娘说,良娣是个懂进退知分寸的好姑娘,往后东宫若都是像你这样明理的嫔妃,云贞也可以省心了。”
杜夫人说话一直温温和和的,可每一句话都是扎在徐幼宁的身上。
短短几句话,便给了徐幼宁两重打击。
其一,便是要她知道太子和杜云贞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其二,便是要徐幼宁明白自己仅仅是个妾,跟身为太子妃的杜云贞有云泥之别。
徐幼宁自问涵养不足,没法再维持笑意,只勉强岔开这个话锋:“德妃娘娘,你们还要上山去么?”
“是啊,”德妃关切地问,“方才就见你坐在这石阶上,是不是走不动了?”
见徐幼宁的脸色着实难看,月芽抢着说:“我们家良娣正是累了呢,刚遣了人回去叫步撵,可巧遇到了德妃娘娘。”
“如此,”德妃并未怪罪月芽冒犯插嘴,转头对杜夫人道,“夫人,你和云贞先往山上去吧,她们主仆二人坐在这里,本宫瞧着有些不放心。”
“那我跟云贞在上头的且驻亭恭候娘娘。”杜夫人说罢,泰然朝徐幼宁颔首,挽着杜云贞的手往上头去了。
杜云贞横了徐幼宁一眼,得意地跟着杜夫人继续上山了。
一面走,一面小声道:“娘,你干嘛对她那么客气,还送镯子给她?”
杜夫人拍拍杜云贞的手:“区区一个镯子,我女儿将来是东宫太子妃,我要什么好东西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