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方他们这些做侍卫的出身都很寻常,小时候也吃过穷的苦头,只是过了几年好日子渐渐忘了那些贫苦艰难的岁月罢了。这段干活的日子让他们回想起了过去的艰难,对灾民也渐渐生出了同情之心。
从而意识到他们当初错得有多离谱。
中山王不知道韩方的心理变化,气闷地吐了口气,拿过茶杯喝了一口水,很想不去关注外面这些百姓的叫喊声,可那一声声真切的呼唤,无孔不入,窜入他的耳朵里。
“吵死了,烦死了!”中山王暴躁地放下茶杯。
韩方垂下眼睑,握紧了双手,轻声道:“殿下,此事是我们错了!”
中山王正处于愤怒和焦躁中,听到这话火冒三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韩方知道说了这些话很可能会遭到中山王的厌弃,但还是开了口:“殿下,他们都是大齐的子民,您是君,他们是臣民,也是您的子民,您不该罔顾一己私利,置百姓生死不顾。小人有罪,当初该劝诫殿下,而……”
“闭嘴!”中山王气得暴跳如雷,指着韩方的鼻子,“周嘉荣到底给你灌了什么汤,不过短短两个月,你就向着他了!”
韩方举起自己满是伤口和茧子的手,摊在中山王面前:“殿下,小人已经交代过,荣亲王将小人们送去修筑堤坝,小人这双手做不得假。此事,是我们错了,百姓们心里都有一杆称,谁对他们好,谁为他们奔走劳累,殚精竭虑,他们都知道。外面江南百姓的呼声便是最好的证明……”
“住嘴,滚,给我滚,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中山王愤怒地打断了韩方。
韩方这话对他而言无异于是一种背叛。
韩方苦笑了一下,失魂落魄地出了马车。自古忠言逆耳,但他从小蒙受殿下青睐,随侍左右,是因为殿下,他才有了今天,所以这些话哪怕再不中听,他也要如实说!
车队后面的这段小插曲,周嘉荣完全不知道。
他下车扶起了徐达,跟刘老爷他们作别,又请百姓们都回去。
但没有一个人答应,眼看时辰不早了,这么长的队伍都还在等着他,周嘉荣只能上了马车,继续前行。
队伍离开了苏州城,沿着官道,一路向北,后面的老百姓依依不舍地跟着,十里相送,久久不肯离开,哪怕刘青他们已经劝了好几次,不少人还是跟在车后。
周嘉荣坐在马车里,感慨地说:“孙公公,这些老百姓是不是天底下最质朴,最单纯的人?他们此生所求,不过是有衣穿,有粮吃,不要饿肚子罢了,仅仅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愿望却很艰难。”
天灾战争,几年来一次,甚至更频繁。仅仅一场洪水、一场地震、一场旱灾又或是一场战争,就可以摧毁百姓平静的生活,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每时每刻,这片土地上都有无数的悲欢离合。
周嘉荣这时候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廖绮兰描述的那个美好的世界,人人衣食无缺,有学可上,太平安稳,还有种种神奇之物。
他原是将信将疑的,可土豆的出现无疑说明了这些人确实比他们大齐懂得多,用廖绮兰的话来说,就是先进发达。
“殿下宅心仁厚,心系百姓,乃是江南黎民百姓之福啊!”孙承罡看着窗外,缓缓笑道。
周嘉荣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这个老狐狸心思比孔京和吕磊之流深多了。
他扯了扯嘴角,笑道:“孙公公谬赞了,不过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父皇信赖我,将如此重要的事交给我,我不能让父皇失望,让黎民百姓失望。”
孙承罡对他这番表忠心的话不置可否,只是笑呵呵地说:“殿下才思敏捷,赈灾有功,陛下一直挂念着您,特遣老奴过来接殿下!”
这话也就听听,周嘉荣笑了笑,顺势转开了话题。
走到下午,车队行出了二十几里,沿途送行的百姓才逐渐停了下来,目送他们离开。
出了苏州府之后,队伍沿着官道,一路北上,周嘉荣心里惦记着武亲王的事,孙公公急于回京复命,队伍里两个最有权势的人都急着赶路,所以除了在驿站稍作休息,换马换水外,他们几乎一路不停。几百人的队伍,只花了七八天便进入了京城地界。
江南赈灾之事早已经在京中传开。
护国公知道周嘉荣在江南所做的事后很是欣慰:“殿下心怀百姓,又不缺雷霆手段,堪当大任!”
他也不用担心他若是死了之后,无人再护佑女儿外孙了。
穆兆星叹了口气:“殿下英明神武,确乃我穆家之幸。只是,殿下赈灾的事迹广为流传,大出风头,从今往后只怕没人敢小瞧殿下了,武亲王恐怕也会视殿下为平生大敌。”
周嘉荣已经冒了头,没办法再韬光养晦,暗中积蓄力量了。
而陛下又偏向武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