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洛九江还借此明白了为何之前他和商含娇所受款待方式有所区别——游苏留在楼里沐浴更衣赠饭的都是男子。
此前是洛九江心中提防,这才想岔了地方,游苏的做法从礼仪方面十分容易理解:单留女孩子下来洗个澡叫什么事!
大多女孩等上一天也只是想和游公子说几句话,再接过他亲手递来的一支花,也有些许有备而来,会额外留给游苏几卷书画,一个食盒。能上楼亲见游苏的多是书院中的女子,行事作风恬淡矜持,也都知晓游苏的习惯,并不久留。
正当洛九江以为这场流程固定的见面即将结束时,那粉色裙衫的女修突然倾身过来,抓住了游苏的手。
洛九江一下坐直了身子。
那女孩面容尚还稚气,五官也未长开,她脸色绯红却眼神坚定,握着游苏的手激动得直发抖:“游公子……我,我去年入门见过你的。”
游苏神情是摆明的无措,在和这女孩肌肤相触的一刻,他连表情都变得一片空白,只有呆呆听对方说下去“你那时候跟映云真人一起坐在莲台上,师姐们在下面反复叫你,一旁有师兄嫌她们吵……你听见了,就向我们抛了一捧灵雾……我那天簪着一朵栀子花苞,一碰到灵雾就开了,你还对着我笑……”
说到这里,女孩用力将游苏向自己的方向一扯,游苏登时脸红到脖子根。那姑娘直直看尽游苏眼底,不容他半分逃避,颤声道:“游公子,我心慕你。”
游苏目光躲闪,两片耳朵都涨血绯红,他眼神四下飘动,一向温润的声音都变得干涩:“姑娘请放手吧……你,你还小。”
粉衫姑娘没有顺着游苏的意思放开手。
她把游苏的手背按在几上,自己则伏身下去,把脸埋在游苏手臂上大哭了三声公子。哭罢她干脆利落地将游苏胳膊一推,重整妆鬟,站起身来亭亭一礼:“采采卷耳,不盈顷筐。我叫连采采,公子切莫忘了。”
她爽快地走出了屋子,举止间毫不拖泥带水,看表情似乎再也不会来了。
徒留游苏一个人呆怔在案几前,脸上犹然烧得一片火红。
洛九江看他这模样实在心中同情,替游苏叫了侍女进来给他打水洗脸。游苏重换了套衣服后面上的红色总算褪了些,只是目光仍然有些涣散。
“我已收拾好,可以请她们进来了。”
他低低吩咐道。
“等下。”
洛九江看不过眼拦了一句,“游兄你现在这副模样,还是要继续一个个见过楼下那些佳人吗?”
游苏抬起眼来,明明神态依然谦和,可看气质竟然有点可怜:“她们已经等了一天了。”
要是游苏是那种花丛之间游刃有余的情场老手,洛九江刚刚也不会拦他,只是看他自己已经心乱如麻仍要强撑着见人的样子未免心软。他对着满脸无措的游苏耐心道:“刚刚那个姑娘……游兄你是怎么想的?”
这话简直如同点起了火。药桶,方才冰敷冷镇一番折腾的游苏脸又红透了。
“她握了我的手。”
游苏不自觉地半握着手喃喃道:“她握了我的手。”
洛九江:“……”这么纯情?!
自见到游苏之后,洛九江就不免在不可置信中度过。他宿命一般长叹口气,无可奈何地问道:“游兄,之前从没有女孩子这么办过?”
游苏慌张地看向他,一双眼睛黑白分明。他清白的眼神杀伤力太大,洛九江情不自禁地抬手挡了下眼睛:“……我明白了。”
“别再见那些姑娘们了,你现在也不好说话。”
洛九江替他拿了个主意,又伸手在他掌心上随意一搭,“没事,手碰手也不稀奇,我瞧那姑娘走时余念已了,你也切莫这么在意。”
游苏细声道:“可她们还在等……”
“这事?好办。”
洛九江见他脸都烫成这样还纠结这个,差点没笑出声来,他问侍女要来了游苏那只盛着完好花朵的花篓,三两步并到窗前,呼啦一下把窗户推开,鲛绡丝帘和他一颗英俊脑袋一同探出窗外,说不出地引人注目。
“游公子温润如玉,举世无双,这也不用问了,还请诸位师姐师妹瞧我又怎么样?”
就是书院女子气质偏向淡雅,能追到游苏楼下争见他一面的也多性格活泼。如今一看洛九江能坐在游苏楼上,想来不是坏人,于是都嘻哈拿他玩笑。
“师弟形容俊美,让我等见之忘俗啊。”
“你气质这样风流,已能及上游公子八分了!”
“妆镜借你,你自己瞧瞧里面那俏郎君是哪个?”
对这些调侃洛九江一笑全收:“多谢师姐师妹们厚爱!我与游公子一见如故,只恨不能立刻就相谈甚欢。还望大家借这张俊脸三分薄面,给我个和游公子吃酒的机会怎样?”
聚贤楼这些年也没出过这样不按理出牌的人物,楼下当即喧嚣一片,有笑着许诺的,也有故意想闹他一闹的,洛九江权当这些美人都同意了,哗啦啦把手中花篓倒放,百十多精心挑选出的各色鲜花俱被他泼洒下去:“多谢多谢!”
他这事干得太不厚道,等他缩回头来合上窗户,尚听见有人笑着啐他。
“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