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到林沫也是跟贾琏说了那么久的话,就越发地急切起来。这几年,因着她管着家,奉承老太太二太太,贾琏在她这儿也讨不到好处去,夫妻两个早有间隙,若是这档子事叫他知道了,便是王家人拼了脸面来保她,也不定保得下!
凤姐几乎是等着贾琏的发作来解脱了,贾琏却关起门来,狠狠地骂了二房一顿,直骂得凤姐回不过神来。
骂完了,发现媳妇没跟以前一样吵着嚷着给二太太辩驳,贾琏心里也有些满意:“你虽然是那头的侄女,可别忘了,你是我大房的媳妇!那边害大姐儿病成这样,害我到现在还没有儿子,你再上赶着作着去给二房当杆子使,看我不发作!”
王熙凤叫他一骂,回过了神来:“哟,你这是——”
“我这是怎么了?你说说爷这是怎么了?往常不是说着什么你们王家门缝扫一扫就够我们贾家吃一辈子么?既有这么些钱,我也懒得给人二房当长随使了!”
第14章 哥哥妹妹看闲书
贾琏虽信了林沫四五分,到底不敢全信,叫自己的奶兄偷偷地寻几个医术不错的大夫进来瞧了瞧,竟同林沫所说的分毫不差。但是回了贾母,说是凤姐抱恙,请了太医院的王太医来瞧时,却说不出个三五来。这王太医平日里医术也是叫老太太二太太提在嘴里夸的,贾琏凤姐这番不信也得信了。
隔了日子,亲到林沫府上道谢,林沫倒也没什么在意的:“我也不瞒二表哥,说到底,就是看侄女儿才那么大,实在不忍心。”若是光贾琏凤姐两个,他倒也不定有闲心管这等阴私之事。
倒是贾琏投桃报李地告诉他一件事:“我们前几天来的时候,老太太说,丧妇长女不娶,无教诫也,不若把林妹妹接到我们府上,老太太亲自教导。”
教导什么?老太太是会教她琴棋书画还是做人道理?不若先教教自己家那个凤凰蛋吧。林沫笑道:“丧妇长女?我不是在么,妹妹算不得长女。更何况,她才多大?嫁娶之事还太早了些。”
贾琏道:“我不过同表弟提个醒。老太太的心思,诶,你也应当看得出来。”
“我倒觉得,二表哥身上不是有个同知官职么!你如今只在亲友间游走,岂不知官场之上人际交往并不比这些琐事繁杂多少。如今你住在叔父家里替他操持家务,他是五品,你也是五品,倒叫表哥的上司怎么看呢。更何况,”林沫缓声道,“府上也是有长辈的,若是哪个叔叔伯伯的去了,你叔父倒不用替同辈守孝,你若因孝卸了职,过几年可就没有这位子啦!”
贾琏听了,醍醐灌顶般。贾政的五品官是贾代善临终前向上皇求来的,千金不换,贾琏的却是使钱捐的虚职,早先也是有些事务做的,因他不求上进,仗着自己国公府子孙的名头不去当差,渐渐也就无人记得他也是个同知了,每每说起他只说他操持家务是一把好手,男子汉大丈夫,这可不算什么夸奖。东府敬老爷的身子因着炼丹辟谷什么的,确实已经不行了。再或者说……
心里一阵哆嗦,赶紧同林沫道了谢,回家同凤姐商量去了。
贾政不通俗务,他府上又不是没有别的女眷,正如林沫所说,都是五品官,他难道要像贾政一样二十多年都不往上进一进?真这么没见识下去,恐怕连二十年的官都当不了!
凤姐此刻也疑上了王夫人,又听贾琏说要上进,如何不欢喜?夫妇二人同去贾赦并邢夫人那儿说项,倒叫贾赦夫妇颇为惊讶。
正逢邢夫人偶感风寒,凤姐回了贾母同王夫人,要回去侍疾。王夫人正生气这个月的利子还没到,嫌弃凤姐办事不力,不等贾母开口便道:“大太太那儿,不是说没什么大碍么。”
凤姐讨好笑道:“虽是无什么大碍,但到底是我婆婆呀。婆婆病了,做媳妇的自然是要侍奉的。只求太太心疼我,让我也守守孝道。”
这话说得贾母同王夫人俱是不喜,然而凤姐也管不了多少,叫平儿裕儿等收拾好了东西,搬去了贾赦同邢夫人那小园子里去了。
因贾母同贾政住了荣国府的正房荣喜堂,贾赦居旁院,他本来也是有个花园子的,刚划了地,贾政贾珍一开口,就给算到了大观园里头,好在贾琏夫妇二人原本也就住在荣喜堂那儿的一个三间大房的小院里,并不觉得贾赦的院子小,倒叫贾赦心里略略宽慰了些。
邢夫人等不知他们二人如何会变,偷偷打发了平儿去问。平儿如何敢答?但又有贾赦出胡子瞪眼地要罚她,她只得说:“二爷同二奶奶的心思,我一个做奴才的如何知道?不过倒是隐约听二爷说过,二奶奶理家吃力不讨好,若是再过几年没个儿子傍身,宝二爷娶了媳妇,哪里还有二奶奶的饭吃。咱们大房是袭爵的,嫡孙可比底下人一两句夸赞重要。”
这话很合贾赦的心意,尤其是这句“咱们大房”,他满意地捻捻胡须:“可不是么,叫他们赶紧给我生个孙子出来!”
邢夫人也笑道:“可不是么。”她深恨二房抢了荣喜堂,又恨王夫人管着公中,给自己添了多少体己,不过既然儿子媳妇回来了也就罢了——凤姐手上可是阔绰呢!更何况她无子,到底脚底板不稳,如今贾琏可不是送上门来给他当靠山了么!只要他肯拿她当亲娘,她也算是熬出头来了。
贾琏去了趟林府,回来就变成这个样子,天天去当差,王熙凤也一心侍奉邢夫人,贾母等看在眼里,偏偏又挑不出错来,如何不疑上林沫?只是靖远侯府着实规矩森严,人家压根就不理你们家的奴才,喊个主子过去?小辈里头只有贾琏合适,人现在在衙门里头当差呢。要宝玉去跑腿?才舍不得。
所以她们在正房里恨得牙痒痒,林沫继续悠哉地过日子。
正如水溶所说,自打他搬进了侯府以后,京城里的势利眼才渐渐想起来,这个无依无靠、在他们看来只能依仗荣国府鼻息的少年,是个侯爷。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封了侯,人家只是奉承——史鼐因功封保龄侯的时候多少人啧啧称叹史家一门双侯?可是人林沫,哪怕爵位在他们上头,心里头还是有些小视,黄毛小儿,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能有什么作为?
他倒是可以娶一房好媳妇获得岳家支持呢,人在守孝,这两年里是没指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