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善舞跟傅家宝解释了许久,告诉他雪从天上落下来,就跟你下雨时接的无根水一般,里头藏着看不见的东西,不可能干净到一尘不染。
然而比起这个解释,傅家宝更相信自己的直觉,他坚持那么好看的雪花不可能有脏东西,所以一定是袖红换了他的雪。
林善舞又道:“你怎么那般肯定是袖红?你又没有亲眼看到。”
傅家宝:“那你为何肯定雪生来就带有污垢?你又没有见过雪。”
“谁说我没有见过……”林善舞顿住了,好吧,她这一世确实是还没见过雪,而原身在从小在平州府长大,也不可能见过雪。
傅家宝见林善舞说不出来,愈发觉得理直气壮,他甚至觉得,娘子就是为了帮袖红说话,才故意骗他说雪里头有污垢,雪那般漂亮纯净,怎会有污垢?
傅家宝不信。为了表明态度,他还特意坐得远了些,心里的不悦明明白白摆在了脸上。
林善舞见他这别扭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想,两人分开了三个多月,好不容易才团聚,就没必要为了一点小事闹别扭了。于是她主动凑过去,在傅家宝惊讶的目光里牵住他的手,笑道:“好啦,不过是个外人,我们何必为了她争执,今天可是除夕。”
傅家宝难得见到这么主动的娘子,激动得几乎要说不出话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定了定神,握紧了林善舞的手说道:“娘子说得对,今个儿是除夕,咱们好不容易才团聚,不必为了一个外人伤了你我夫妻情分。”说着说着,他余光瞥见那个瓷罐,又忍不住有些沮丧起来,“好好的一份礼物,竟变成了这样,算了,回去把它扔掉吧!”
林善舞却摇头,道:“不必扔掉,我带回去收起来。”
傅家宝皱了皱眉,“一个破瓷罐有什么好稀罕的?”
林善舞反问,“那一双破草鞋有什么好稀罕的?”
傅家宝道:“这不一样,草鞋是你亲手编的。这瓷罐里装着的却不是我想送你的东西。”
林善舞微微扬起了嘴角,在傅家宝好奇的目光中说道:“可你不是站在大雪里接了一两个时辰?”
马车里微微晃动着,车窗外有人声熙攘、也有市井百态……却都像是隔了好几层,模模糊糊渐渐听不清楚了,只有眼前人砰砰的心跳格外清晰……林善舞想象着傅家宝捧着这罐子,站在天幕下手忙脚乱地接雪花,不顾寒冷,不顾辛苦,站了一两个时辰,只是为了将这雪送给她,为了让“从未见过雪”的她看上一眼,虽然结果令人啼笑皆非,但这份心意,是难能珍贵的。
她的目光渐渐柔和起来,身后给他拨了拨有些乱了的头发,真心实意道:“我现在想想,能来这个地方遇到你,其实也挺好。”即使傅家宝这个人在外人看来是个不堪造就的纨绔,但他其实有许多外人不清楚的优点。
“不管别人怎么看,在我眼里,夫君其实很好。”
林善舞还是头一回跟傅家宝说这样煽情的话,傅家宝红了脸,有些兴奋又有些局促,他道:“真的吗?你真的觉得我好?”
林善舞认认真真地点头。
傅家宝连耳根子都红了,他兴冲冲地拍胸膛保证道:“娘子你放心,我明年一定会好好护着那罐子雪,一定带着干干净净的雪花送给你。”
林善舞瞥了一眼那化掉的雪水,说道:“不必了,夫君用功读书就好,让你接雪实在太辛苦了。”
傅家宝立刻摇头道:“不辛苦不辛苦!”他紧紧握住林善舞白嫩的手,说道:“要是再下大雪,我拿洗净的布往地上一铺,一个时辰就能接到厚厚一层,到时候就用水瓢舀了放罐子里,娘子你放心,这回我多放几个,天天找人看着,肯定不会再出错了!”
林善舞:……
“你这坛子雪,也是这么装的?”
傅家宝点头。
林善舞顿了顿,不死心地继续道:“不是你捧着罐子在外边一片片接的?”
傅家宝奇怪地看了娘子一眼,摇头道:“自然不是,我才不会那么傻,外边多冷。”
林善舞:“……可你方才说你站在外边接了一个时辰。”
傅家宝哦了一声,说道:“娘子你不知道,下雪的时候其实也不是特别冷,我就生了个炭盆站在廊下盯着,瞧着差不多了才让人收起来。”
林善舞:“哦。”
心情忽然十分复杂,然后,将被傅家宝握住的手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