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培风暗自猜测,对方能买老王的酒,肯定距离不远。扶风城东巷深处,就只有一个城主府。
杨培风对这些事兴致不高,学着对方口音道:“联系个啥哦。我和柳家又不熟。人屋檐落片瓦都能砸倒个二三甲进士,能和我这穷酸秀才都不算的人凑一堆?”
杨培风脱掉布鞋,用力揉搓被冻得发紫的脚趾,时光仿佛回到五年前,那个人声鼎沸的黄昏……
卢山长终于熬出头,进京时专程路过木奴丰,并将病床上的杨培风叫出,横眉冷目,一把将试卷砸在少年脸上。
十五六岁的壮小伙,竟被古稀老人晃了个趔趄!顿时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少年似乎自觉羞愧,又好像真没半点脾气,面不改色回到木奴丰,倒头就睡。
而那叠写满小篆的答卷,则被好事者捡起来争相“评阅”,嘲笑满满。
又说,卢山长为人忠厚啊!我的卢山长,教化扶风十五载,扶烂泥上墙的能工、雕朽木成真的巧匠,到头却为蠢才杨培风辜负。我的卢山长!怒其不争、哀其不幸。好一个为人师表,好一个德高望重……
“培风。”清脆的嗓音将杨培风的思绪打断,女子莞尔一笑,“好久不见。”
杨培风恍惚了一瞬,抬头看见一抹如雪花的白色。猛地,原本还奄奄一息的他活了过来,“柳新。久,久违了。”
柳新身旁站着两名锦衣青年,剑眉星目、仪表堂堂,颇有几分神似。她笑容灿烂,替两人引见,“杨培风,老师常提起的那位。乐望舒、乐雨银,上曲人。”
乐氏兄弟同时开口道:“久仰!”
杨培风不善言辞,只能跟着含糊道:“幸会。”
其实他有印象,不久前陆探花的晚宴,这几人均有出席。
但对方为何登门,就不知了。
他和柳新真没外界传的那么邪乎,挚友是真,两家长辈有意撮合是真,若能缔结良缘,谁也不会不情不愿,更是真。但远远到不了山盟海誓的地步。
他们两人投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很淡。
对男女之事,对名利之事,都淡。
而且光阴过隙,杨培风不复当年。柳新亦然。
对方不说来意,他便不问。
最终,柳新指着木奴丰正对着的一条小巷,轻声询问道:“当年郜京有逆臣叛逃,窦牝大人奉旨追捕,最后尸体被发现在那里。陛下天威,一怒之下裁撤书院。你住在附近,有听说吗?”
杨培风眉头一拧,反问道:“具体哪一年?”
“你突然生病那年。”乐雨银突兀开口,他似乎对木奴丰老板很了解。
杨培风慢慢回忆,“那人死状如何?”
“利剑穿颅!”乐雨银神采奕奕,忽地并指刺出,传出响亮的破空声。
杨培风被吓了一跳,盯着对方手臂,叹了口气道:“立秋时,有一姓钟的寡妇,在杏林堂外被活活打死,冤魂难消。以往的城主府官员俱是酒囊饭袋。本以为新官上任总能为民请命,不曾想亦为投机钻营之辈。查案?还是五六年前的案子。呵呵,最多屈打成招,找个替罪羔羊顶上罢了。几位切莫当真。”
闻言,乐望舒脸色微变道:“素闻杨公子剑术卓绝,这次查案有劳相助。若能找出凶手,还死者公道,重新将书院开设起来,也算一桩莫大功德。”
“阁下谬赞,在下不会……”杨培风否认的话刚到嘴边,却自然而然成了另外一句,“不会辱没杨氏声名。”
乐望舒不予置否,微笑道:“此事由家父与陆老爷负责,郜都两位大人督审。他们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