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举起手遮掩夕阳利人眼的光线,在垂眸间望见日暮澄红天空下一整片在黄土上的军篷,远处是望不尽的大片风尘沙土。
这该是近来最大的收获吧。她感动地看着金华四溢的自然景象。
闺房之外的世界,即使物质上苦楚了些,但心灵上却有着更多的丰盈啊,大地风貌本是如此浑然天成的壮观啊。
“小子,慢吞吞的快进去。”小兵不耐烦地朝身后喊了声。向来思虑缜密的将军怎会找了一个楞小子?
“嗯。”柳子容应了声。留恋地再看一眼后,她趋步向上,同门口驻守的卫兵点了点头后,走进了营区内最大的一座帐蓬。
“柳子容,过来清理将军手臂上的箭伤。”秦大夫严肃地抬起头,看了来人一眼后,又低下头专心地为将军止血。
柳子容站在原地,看着半靠平榻上让大夫裹药的他。伤得不严重吧,所以他的眸还能那么锐利地盯着自己。
她不确定的眸瞳不意地迎上了那双让人难以猜测心思的眼眸。
李伯瞵浓密剑眉下的炯炯目光,和曲步瀛斯文无压迫惑的俊秀截然不同,但却是十足好看的男性面孔。
对李伯瞵,她是有些怨。从小被人呵护着的自尊,在他那日公众下扯开她衣襟时,被毫不留情地撕去。因此,不敢太靠近他,因为摸不清他的动向,就如同她不知道他何以敢用一名来路不明的人取代回家奔丧的小厮一般。
他挑起的肩让她察觉到自己过长的注视。柳子容用力地咬了下唇,习惯性地低下头,提醒自己在思想上的逾榘。
轻轻地走到李伯瞵的身旁,安静地拿起大夫身旁的白棉布,侵入一盆乾净的水中。
拧乾了中子,正打算擦净李伯瞵右手上的脏污时,却让入目的伤口惊得倒抽了口气。
天鲜血还隐约动于那已然被撕裂开来的古铜肌肉之间,他整个手臂被划开了手掌般大的口子。
“呃。”她稳住自己晃动的身子,着急地抬起头看着李伯瞵。他很难受吧
“我希望你不会在此时昏倒。”李伯瞵有些不耐烦地说着,身体的阚痛让他心情极度不佳。
何必留一个成不了大事的软弱家伙在身旁。他不开救济院,也不需要对这家伙的境遇负什么责任。李伯瞵皱着眉,等待柳子容开始行动。
反手捉住柳子容颤抖的手,他怒吼着:“快一点”
好一双冰凉而柔软如丝的手,他不自觉地以拇指划过她的手背,体会着那种光滑腻人的感受。
她快速地抽回了手,颤动了下身子。他是无心的吧?
危颤颤地以右手拿起布巾,她用左手扶住着他结实的手腕。伤口裂得好深啊她极轻地擦拭着伤口上乾涸的血块痕迹,就怕又弄痛了他。
他怎么连吭都不吭一声?利箭刺入皮肉之间,不疼吗?
在秦大夫为他敷上浓绿色的药膏时,她悄悄地抬起眼看向他,却见他疲惫地阖上了眼,微皱的浓眉之间有着一层薄汗;而那二片始终抿起的唇,着实是有些发自的。他,看来异极了。
在不发出声音的情形下,她走到角落,用另一桶清水沾湿了另一条而巾。
他是亡了高昌的主力将领,她该恨他的;可是,他却接纳了她和高叔一家及在薛万均欺负人时保全了他们。但是,若非李伯瞵的攻城她也无需千里迢迢地远离家园……
脑中的种种矛盾念头让她苦了脸。母亲从小教导她以仁爱去对待需要帮忙的人,然则在这种情况下该尽心尽力或是敷衍了事呢?
想归想,她却还是走到他的身旁,拿起仍有些清凉的布巾,拭拂着他脸上的疲倦。
“做什……”他低喊了声,条地张开眼,捉住了置于他额上的手。
她胀红了脸,不能开口,只能拼命摇头,同时努力地想抽回自己的手。他为什么总是这么突如其来地捉住她?
李伯瞵注视着“他”又羞又急的神情──脸上鲜明的疤痕,衬着淡粉色的肌理,只显得娇艳绝美。柳子容怎会是个男子呢?怎又偏偏是个男子呢?
“这孩子做起事来,比你原先那个小厮细心多了。”秦大夫称许道。
“是吗?”李伯瞵不情愿地放开手中柔软的小掌,回应秦大夫的话。“他是挺尽责的。”
柳子容臊红着脸,不知道此时该走开抑或留下来伺候。没有服侍过人,她尚不能捉准分寸。她绞着手中的布巾,全然不知自己眨眼的无措模样,在男人眼中所引起的惊叹之情。
“柳子容,你真是生错性别了。”秦大夫赞叹地看着她玉琢般的五官。“我还没见过哪个女人比你还好看的,就连你脸上的悭记看来都不让人讨厌,只是为你觉得可惜罢了。”
柳子容吞咽了气,感觉到气通过咽喉中的阚痛,但她恨本不敢让自己有什么表情。
李伯瞵凝视着那低垂的半边雪白脸颊,只是扯动了下嘴角,对于秦大夫的评论,未置可否之词。
“柳子容,如果将军伤口开始疼痛,就来叫我。这是几帖帮助伤口愈合的药,记得三餐后熬给将军喝。”秦大夫拾起药箱,同李伯瞵鞠躬后转身离去。
“替我捏捏颈背。”闭上眼,李伯瞵吩咐了另一项工作──一项能让他感受到温柔碰触的工作。
柳子容愣了会,有些许慌张。今儿个和李伯瞵的身体接触过分频繁,让她有几分乱了阵脚。以往几天,他不曾如此要求过啊。
缓缓地,她走到他身后,屈膝让自己半跪在他身后,伸出手试探地碰了下他的头。好烫、好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