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采东双眼一瞪,盯着金海那颗白发苍苍的脑袋。
“你蹲牛棚,我也蹲过牛棚;你扫过大街,我也扫过大街;你被一群小屁孩儿打得死去活来,我身上的伤也不比你身上的少!”
言采东说得有些激动,嘴唇竟然有些颤抖。
“那又怎么样?!那些年,有多少人和你我一样,你我还是幸运的,没有被打死,没有被逼着跳海,去上吊。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现在那帮小鬼子们,又来了……”
“他们又打进来了!”
言采东突然重重地拍了拍他刚坐过的木板凳,情绪很是激动。
言采东的举动让一旁的卢千阳都吓了一跳,这老头儿,这么大岁数了,火气还这么大。
金海仿佛也被言采东的反应惊住了,他慢慢地抬起头,一脸惊愕地盯着言采东阴沉的脸,过了许久,他才用颤抖的声音问言采东。
“你……,你是怎么知道,怎么知道我查到了陈景瑜的死?”
是的,几十年前,方城和袁克佑都在上海,他们调查了半年有余,没有丝毫的线索,为什么过了这么几十年,言采东突然就知道了金海了解真相呢?
言采东黝黑的脸庞微微地抽搐了一下,他那双如匕首般锋利的目光划过金海的脸庞。
“王美兰死的那一年,我就猜到,你一定知道了真相!”
王美兰,卢千阳在档案里多次看到她的资料,是个传奇的女人,传奇的女特工!
金海暗黑的嘴唇微微地颤抖不停,脸色显得很是悲怆,眼里流出悲伤无比的神色。
“那你知道不知道,王美兰是怎么死的?”
“……”
言采东看着金海,没有说话。
在那段岁月里,王美兰的结局不会比金海好,因为她有在中统当过特务的经历,她肯定很是悲惨。
“王美兰死的那一年,偷偷来了一趟上海,和我见了一面。等她回去,没几天,就死了,被人绑在街道的电线杆子上,活活冻死了。”
金海的话有些颤抖,仿佛那一夜冰冷刺骨的寒风此时正刮在他的身上。
“那一天正是除夕夜,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过年嘛,多喜庆……”
金海有些哽咽,那细小的眼眶有些湿润。
“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那么多,没有一个人给她喂一口热饭,热水,甚至还有人给她身上吐唾沫。穿着单衣的王美兰就那么被活活冻死在除夕之夜,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看到新年第一天升起的太阳!”
金海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悲怆,褐红色的脸庞被涨得如同一坨快要烧红的生铁。
“就因为她看到一个人出现在一个不该出现的地方,看到那个人去见一个日本特务!那个人就是杀死陈景瑜的凶手!”
“王美兰正在被改造,正在每天被批斗,她的话没人信。可是,她还是鼓起巨大的勇气,偷偷地从江西跑到上海来,去公安局举报他。可是,她连公安局的门都没进去,还差点被抓住,没有办法,她只能来找我。”
金海看着言采东,言采东那一脸的愤怒慢慢地消散,缓缓地涌起一股悲凉。
“王美兰很清楚她逃出江西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她把真相告诉我,希望以后能有机会公之于众。”
“监狱长,过去二十年了,天变了,好起来了,好起来了……”
“好起来……,好起来?”
金海那双透亮清澈的双眼盯着言采东,一脸鄙夷。
“日本人又打进家门了,这一次他们没有拿枪,没有拿刀,大摇大摆地进来,这叫好起来?”
言采东眯着眼睛,眼神一凛。
金海他不但知道陈景瑜死的真相,而且还没闲着,他一定查到了什么,他才会这么说!
言采东刚要说话,突然,院外出来一个人的声音。
“金海叔,来客人哪?”
金海和言采东顺着声音,看出院外。
那个人,怎么有点眼熟?言采东心里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