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移甚少有这样刻薄的时候,却也并不出乎宜萱的意料,毕竟这个时代的人看待先天缺陷的孩子,便认为是一种天谴。孩子自然不会做错什么。那么做错了的自然是孩子的父母。其实有这样的想法也不能说错了,因为说到底,纳喇星德和郑秋黛的结合。的确是导致萨弼先天智力发育迟缓的决定因素。
可对于近亲结婚的危害……宜萱着实无从解释,便一笑置之,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便对星移道:“我瞧着你今天又长高了几寸。这身旗服是去年的吧?瞧着有些短了呢。”
星移笑着道:“今年的春衣。针线房已经在裁制了。”她抚了抚衣摆,“今年的天儿暖和得快,一不小心,就是春天了。”
“是啊……”宜萱微微颔首。
星移两腮带着笑靥道:”不单单是针线房,姨娘也再替我做衣裳呢,而我如今再给三哥做春衣呢。”
星移口中的三哥,说得当然是子文,宜萱面含微笑道:“子文若是穿着你亲手做的衣裳去伴读。怕是有人看在眼里,要羡慕得不行呢!”
星移听了。嗖地脸红了,她小声道:“我年年都给三哥做衣裳的……何况,三贝勒又不缺给他做衣裳的人。”说到最后这句,星移神情渐渐暗淡了下来。弘时如今一妻三妾,坐享齐人之福,而星移这个默默等了他三年的人,又怎么能不伤心呢?
房中并无外人,否则星移断然不会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宜萱听在心里,不免怜惜星移这个才十五岁的孩子,便忍不住劝道:“其实你大可不必委屈自己的。”——侧福晋,说好听些,那是侧室,说不好听些,也就是品级高点的侍妾罢了。
星移却忙露出笑容来:“二嫂怎么又说这种话了?我不过是发发牢骚罢了。”
看着她的笑容,宜萱叹了一口气,没有再继续劝下去。
这时候吴嬷嬷快步走了进来,“格格,今春苏州的贡缎已经到了,李福晋挑选了些上乘的派人送了来。”
宜萱笑着看了看星移娇花照水一般的面孔,道:“倒是真让你赶上了。”说罢,她吩咐吴嬷嬷道:“都拿上来瞧瞧吧,看看有什么新鲜的好花色。”
——苏州制造、杭州织造两大织造局,每年都会分四次向京中进宫绸缎,这贡缎虽说是进献给皇帝的,但送进内务府之后,由掌管六宫的几位娘娘负责甄选留用一些,然后再选一些下赐到各家皇子府上。而雍王府得了赏赐,素来都会给宜萱这个出嫁的女儿一份儿。一年四季,从来不落下。
吴嬷嬷道了一声“是”,随即太监抱着绸缎一**呈了进来,足足摆满了一桌子,宜萱一一扫过,便道:“今年妆花缎一点也不清透……”
吴嬷嬷打趣地道:“李福晋说了,您又不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了,该穿得庄重沉稳些。”
宜萱听了,不满地撇了撇嘴,如今嫡福晋虽然名义上掌管管家大权,但其实大小事务已经是额娘和自己儿媳妇一起来打理了。李福晋虽然疼女儿,可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家长主义的独断作风,尤其是对待儿女上,恨不得事事都做主。
宜萱无奈地叹了口气,“幸好衣素缎的颜色还算清雅。”
端量了一会儿,宜萱半强迫地叫人包了的桃红和松花色衣素缎叫星移拿着,回去做一身鲜亮的衣裳。
星移连忙摆手道:“桃红配松花——这也太娇艳了!”
宜萱便道:“你如今可不是小丫头了,该穿的娇艳点才对!”
说罢,宜萱忽然想到星移给子文做衣裳的事儿来,便淡淡吩咐把那匹竹青缎子也加了进去。若是子文真能上身,也算是有她的一份儿吧?暗暗想着,莫名心跳加快了几分,那是一种偷情的感觉……(未完待续。。)
一百三十九、父子同喜(上)
宜萱适应了大清朝的生活,时间也过得飞快。
康熙五十九年五月,年福晋平安临盆,生下了雍亲王七阿哥,这个历史上原本该被命名为福慧的孩子,却被雍亲王取名为“弘旸”——很符合大清皇孙的排序,旸(yang),是日出光明的意思,因为七阿哥出生在五月二十五日的清晨。
有了儿子,年福晋很高兴,雍亲王更高兴,这对他而言不只是又多了一个子嗣,更能彻底安抚年羹尧。自打十四贝子加封抚远大将军,出征青海,八爷等人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如何看不到年羹尧控制住了西北粮道?所以为保十四贝子,自然要竭尽全力收买年羹尧,而弘旸的出生,便是彻底打消了年羹尧的贰心。
对于自己多了一个弟弟这种事情,宜萱倒是早有准备,不过倒是可怜了盛熙,又多了一个舅舅!而且还是个比他小好几岁的舅舅,唉——
不过现在盛熙还不懂得辈分这东西的深刻含义,大约只觉得自己将来又多了一个玩伴吧?不过现在盛熙的铁杆玩伴,当然是弘晋了。宜萱回到王府,看望还在坐月子的年福晋,儿子自然是留在丹若苑,和他小舅舅弘晋一起玩得不亦乐乎。
宜萱看着襁褓中小小一团儿的弘旸,不由心下柔软,熙儿刚出生的时候也是只有这么一点点,袖珍极了。宜萱抱着弘旸逗弄的时候,却忽的瞥见年氏深思飘忽。不知再想什么去了。
宜萱轻声问道:“年福晋可是乏了?”
年氏忙笑了笑,她扶了扶头上的抹额,她低头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孩子。道:“有个儿子,固然更好些。可是,我总觉得,若是个女儿,一定更可爱些。”
宜萱一愣,她瞬间明白了年氏话中的意思,原来四格格夭折的遗憾一直都埋藏在她心中。从未消减半分,宜萱忙道:“当初,我对福晋说。四妹妹会重新回来给您做女儿,其实只是安慰您的话罢了。”
年氏笑了笑:“我明白,就算当时不明白,都过了好几年了。自然早明白过味儿来了。只是我自己贪心。也想着跟李姐姐一样儿女双全。其实,有了弘旸,我就该知足了。”
宜萱看着年氏产后苍白的面色,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口道:“希望孩子多一些,自然算不得什么贪心。只是福晋可曾明白自己的身子……?”
年氏有些听不懂宜萱最后一句话,“我的身子……怎么了?”
宜萱叹了口气,“阿玛和额娘原本都打算晚一些在告诉您的。您当年生四妹妹的时候。已然亏损了身子,虽然竭力调养。您也再度有孕,生下来七弟。可当年亏损未能完全恢复,又再度生养,所以的您的身子——”
年氏那原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连最后一点血色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我的身子……不能再生养了吗?”
宜萱笑着摇头:“你若是硬要生养,自然是能怀得上的。可那样一来,对母体和孩子都是极大的负担,一个不慎便会小产,纵然小心谨慎生了下来,不但会大大折损您的寿元,而且再生下来的孩子——也决计不可能像六弟这样健康了。”
——弘旸足月而生,身子骨也还算健康,但年氏却亏损着了。这可以说是幸,也是不幸。幸运的是,这个孩子是可以养大的,不幸的是,年氏的身子已经不宜再生养了。
年氏怔怔失神了良久,最终她看着襁褓中白嫩可爱的儿子,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