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隐有光亮,朦朦胧胧一片光影悄然在东方蔓延,正是新的一日到来。
幽淑园的小楼内仍是一片暗淡,窗扇上隐约爬来的光线还不足以照亮房中人的视线,一切仍隐没在幽暗中。
他们彼此靠近,却又无法相互看清。
长久的沉默里,殷旭感受到莺时逐渐平稳下来的情绪,微微收拢了手臂试,试探她是醒着还是在已经自己怀中睡去。
感受到殷旭的动作,莺时往他怀中更深处钻去,指尖向上抚过他的胸口,搂着他的后颈,嘤咛一声。
知她清醒着,殷旭道:“姣姣,躺着睡一会儿能舒服一些。”
莺时只发了极其含混的音节,在殷旭怀里蹭了几下,似是舍不得与他分开。
殷旭心中有太多疑惑,但面对莺时表现出的娇柔与对自己的依恋,他又变得贪恋起来,只将她抱得更紧。
模糊的视线放大了殷旭听觉上的感受,那近在耳畔的呼吸声不断引诱着分别多日来的相思,从心底到身体都无限想念着这样的拥抱,以至于他情难自控地将莺时抱得更紧。
似是被殷旭毫无节制的力道弄痛了,莺时终于娇哼一声,轻轻道:“文初……”
柔软的指腹抚上他的脸,自眉心开始描摹着他的模样,动作慢得像是在寻找什么,直到落去他的唇上,被他捉住了手,重新握在掌心。
殷旭亲吻莺时蜷曲的指,薄唇留恋地蹭着,问道:“姣姣,究竟怎么了?你深夜一人去了哪儿?”
她依稀能看见他闪动的眼波,依然温儒,总似春水润着她的心。
她呼吸一滞,完全缩回殷旭怀里,似这样才觉得安全,也借此避开他的目光,放慢了语速,道:“我……做了一个梦……被吓着了……便……便想找你……”
低低的一记笑声在莺时头顶漾开,殷旭如同哄小孩儿那般,温柔问道:“做的什么梦?”
心里有诸多的困惑,她想向殷旭寻求答案,却不敢就此捅破,便将整张脸埋在他心口,闷着声音道:“梦见一场大火……我孤零零地站在火海里,然后……然后你冲了进来……”
感受到抱着自己的臂弯瞬间收紧,身子仿佛要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碾碎一般,莺时疼得低吟了一声:“疼……”
颊上覆来熟悉的温度,却是教莺时心头一颤,又失声唤了殷旭一声。
殷旭问道:“还有其他的吗?”
“我……我好像……”犹豫着是不是要说出那把琵琶,莺时便迟迟没有将话说完。
那只抚着自己脸颊的手慢慢滑去她的下巴,从最初轻柔的抚弄,到攫住了她精巧的下巴,迫她抬头,仍是如此幽暗的光线,可她却比方才更看清了殷旭的眸光。
“好像什么?”清晰可见的急切与克制缠绕在殷旭眼底,与他此刻的口吻一般温和,实则霸道。
她忽然有些认不得这双眼睛的主人,却又不知为何,觉得很是熟悉。
这份熟稔里还有着陌生的痛恨与憎恶,她仿佛透过这双眼睛又回到了那场大火里,看见那个举着琵琶奋力砸向殷旭的身影。
她讨厌这种情绪,讨厌此时的殷旭,又恨自己无法逃离,便又不争气地哭了出来,如春棠落雨,声声可怜,道:“我好像……好像快死了……”
殷旭听她哭得伤心才恢复了几分理智,慌忙着将她抱住,哄着她道:“不会的姣姣,有我在,不会让你死的。我们还要成亲,还有往后几十年,还有以后的永永远远,不是吗?”
“可我怕。”莺时泣不成声,闷在殷旭心口,止不住地落泪。
“我就在你身边,还有什么可怕的?”殷旭极力哄着,压制着无从掌握莺时情绪而生的慌乱,在她额上落了一吻。
是安抚莺时,亦是安抚他自己。
“文初……”莺时拉住殷旭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定定看着他,道,“你再说一遍当年的事,好不好?”
“当年?当年那么多事,你要听哪一件?”
“你救我的事。我想听,好不好?”
“伤心往事何必再提?”
莺时坚持,见殷旭不答应,她主动抱住他,埋首在他颈间,恳求道:“正因为是最伤心的时候,却有你救我。可我至今都没想起来,你再说一次,我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