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滞的空气让房中的对峙变得漫长而煎熬,那如何也忍不住的泪水不断地从莺时眼中滚落,一滴接着一滴,她却忍着再不肯哭出声来。
殷旭回应着她强忍着悲愤失望的目光,嘴角抿紧,按在她手背上的手还是慢慢抬起,竖掌起誓道:“苍天在上,今日我殷旭,若对顾青棠有半字虚言,便教我痛失所有,生不如死。”
原该是令她放心的举动,他又表现得那样决然坚毅,可听着他说完,早已在心底翻腾不止的各种情绪忽然如决堤之水奔涌着冲破了某一处的防线。
泪水止不住地涌出,将她的妆面冲地格外狼狈。
殷旭不知她为何突然大哭,哭声牵着他的整颗心,反复□□磋磨着。
他却又拿莺时无可奈何,只听着这仿佛永远不会停止哭声,一下一下地击在他心上,当真是比死了更折磨。
“姣姣。”殷旭慌忙着将莺时拉进怀里,抚着她的背,由她在自己心口毫无顾忌地哭,却不曾去看她。
他心疼极了这样的莺时,可私心里却依旧保持着惯有的镇定。
有些事,他既做了,便从不觉得后悔。
只是并不能教她知道。
向来最能给与温柔与安全的这个怀抱,此刻却无端催生着莺时内心的另一种情绪。
她想要逃开,但听着殷旭耐心的低唤,那股压抑在温和表象下的无奈与悔恨悄然卸去了她的力气,被牵绊的无力感促使她越哭越大声。
她不知自己是为相信了殷旭的话而对往事痛心,还是因为她好像并不是那样信任自他口中吐露的所谓过往而难过。
她究竟该不该信他?
可她从来,都最相信他。
情绪发泄到最后,便是各自的偃旗息鼓。
安静的小楼绣床上,莺时枕着殷旭的腿卧着,神情木然地看着案上那只琵琶包裹,一直都没有开口。
殷旭蜷起的手指抚动莺时鬓边的碎发,垂眼看着她的侧脸,一如既往地温儒,尽管有些疲惫,仍然满目爱意。
“既然回来了,便在这小楼里住下吧。”殷旭道。
莺时不知飘往何处的思绪因这打破沉寂的声音被拉了回来,眼波一定,并未立即接话。
殷旭以为她没有听见,俯身凑近一些,道:“姣姣,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莺时又顿了顿,坐起身道:“我还是回幽淑园去吧。”
这回轮到殷旭吃惊,道:“你不想留在家里?”
莺时垂眼,看着两人虚虚握在一处的手,慢慢收了回来,道:“我还没有完全想起以前的事,对我来说幽淑园更熟悉一些,我留在那儿觉得更安心。”
看她脸上还残有泪痕,殷旭想替她擦去,可她有意躲开了。
那只裹着纱布的右手抬在莺时脸侧,手指蜷了几下,终于还是放下,殷旭道:“你能陪我用完午膳再走吗?”
殷旭没有掩饰心中小小的愿望,好像是知道莺时的意思,所以才抓紧此时的机会请她实现这个愿望。
莺时意外道:“你……”
殷旭往旁边挪了些,道:“我知道你这趟回去,我们会有好一阵子见不上面。我不会去打扰你,所以你走之前,让我多看看你,好不好?”
他右手的纱布那样显眼,方才抬手时,莺时从余光里瞧见掌心处还洇出了一些血迹,她点头道:“那你要好好休养,早日恢复。”
知道莺时还记挂着自己,殷旭心中大喜,嘴角不禁扬起,道:“姣姣,你心里还有我的,是不是?”
莺时却始终低垂着眉眼,当抬头却也不是去看他,而是将视线落在案上的琵琶包裹上,道:“我想带它回幽淑园。”
殷旭果断道:“好。”
二人算是暂且达成和解,莺时留在殷府陪殷旭用过午膳后便带了随玉离开,如此一别便是半月有余。
莺时自从回了幽淑园便足不出户,镇日待在房里连随玉都不多见,偶尔才去园子里透会气,可待不了多久又要回去。
随玉看她不是对着那把残损的琵琶出神,便是怔怔望着窗口的风铃,虽说她的精神不比从前好,却也不像在栎邑的时候那样虚弱得总要卧床休息。
这日方享来给莺时复诊,见她若有所思地坐在园中的小亭子里,眉间清愁不散,不免发出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