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随玉闻声问道:“这副模样便让你心软了?”
方享正色道:“于她而言,我的确应该心软。但于文初而言,如今已够心软了。”
“你还是多劝劝公子,尽早想办法将她送回栎邑去吧。”随玉见莺时回了神,这才领着方享过去。
莺时曾经将方享视为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但有了如今的经历,她再见方享已不复往昔,便只是起身等候,并未提步相迎。
方享只道寻常,与莺时寒暄过后便是请脉问诊,明知莺时的脉象并非自己期望,却没有点破,说的也只是老话。
莺时原本静静听着,却见方享忽然停顿没了下文,她这才抬眼去看,见他指尖叩着石桌边沿,显然是在寻思着什么事。
莺时疑惑道:“平献,你想说什么?”
方享速速打过腹稿,道:“当年的事我能作证,私贩军械一事东窗事发前,文初在河阳感染了疫症,是我亲自去河阳看他,花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才保了他一命。而我们回到郢都时,顾家已经出了事,你也不知所踪了。”
“他没与我说起有这样的曲折。”莺时语调平平,听不出究竟是何种情绪。
方享却因她的淡漠恼了,一改往日随和,颇为激动气愤道:“那是他曾经跟你说多了,这话我也不是头一回与你说。事实就是如此,可你从前就不信他,他自然就不说了。换我也不愿意抓着这些事反反复复地说,但我不忍心。”
方享长长叹了一声,道:“文初这辈子所有的耐心,全部的好意都留给了你。你看他对随玉那般严苛,便知道他对旁人如何,对你又如何?他对你隐瞒了过去,是他有错,可他也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莺时道。
“你不知道。”方享反驳道,“他本可以让你一直留在栎邑,瞒你一生,让你只当余莺时。但他偏就对你毫无办法,于心不忍,禁不住你几句好话,所以才宁可冒着你恢复记忆、你又将恨他的风险带你回郢都。不论从前现在,他对你不可谓不用心、不退让。”
“他对我的好,我怎么会不知?我只是心里太乱了。况且,以前的情形听来复杂,不是我自己想起,我……我不敢尽信一人之言。”莺时道。
“你说的没错,你的事自然需你自己记得才是真,哪怕是文初说的都不尽然。但你总也要顾及他的感受。为了你,他煞费苦心,堂堂一个商会会首,多少人追捧着,在你跟前却只敢赔小心。因你一句话,他连这幽淑园的门都不敢进,三天两头地只在大门外头张望,说出去都是笑话。”方享苦笑着摇头。
瞧见莺时不由朝园子出口的方向望去,方享道:“今日他本要跟我一块儿过来,又想着只在外头待一会儿。但商会里临时出了些状况,他不得不先去处理。”
前一刻染在莺时眼底的诧异与期待,在方享的讲述后随即成了失落,连身子都跟着委顿了不少。
方享捕捉到莺时的变化,眉头稍有松动,想着一切点到即止,站起身道:“莺时,我话尽于此,解铃换需系铃人,你跟文初的事,还是需由你们亲自说开才好。这样平白耗着,对你,对他,都是折磨。”
莺时点头道:“我知道了,今日烦你走这趟,与我说这些话,我会好好考虑的。”
方享提步要走,又问道:“你可有话要我转达给他?”
莺时想了想,终只是摇头,嘱咐方享道:“我送你出去。”
没有等到想要的答案,方享少不得失望,又想起有其他事需嘱咐随玉,道:“你歇着吧,随玉送我就好。”
莺时依言,目送方享离去。
如此又过去一日,莺时夜间歇下,依旧被纷乱的梦境缠身,所有的画面情景虽比最初清晰了一些,可依旧无法看清,唯有梦醒后的心有余悸,心痛如绞的感受一日比一日强烈。
莺时又一次被梦魇惊醒,心口似被无数只手胡乱地抓着,撕扯□□,无数种疼痛的感受混在一起,仿佛经历了十八层地狱才有的劫难,恨不得当场死去。
正按着心口大口呼吸着,莺时忽然听见窗口的风铃摇动,叮叮当当地打碎了夜间的静谧。
她以为是那消失多时的少年回来了,惊吓之下跳下床,想要为他开窗。
然而指尖才触上窗扇,莺时却察觉出异样,看着本就隙开的窗缝,看着从缝里漏进窗前矮柜上的月光,她停住了手,望着那在窗扇上勾勒出的身影,迟迟没有做声。
矮柜上放置的花瓶里,那几朵茉莉被从窗隙里吹来的风轻轻晃着,一缕月光划过,像是将好好的花朵劈开了两半。
莺时摸上窗扇,向前推着,想要将窗户关死。
然而还未等她彻底关上窗,窗扇的另一边便有另一个力量抵着她,最后留了一线的月光在矮柜上划下一道冰冷的口子似的。
那窗扇似能传递窗外那人的温度,渐渐烫得莺时抽回了手。
她失声之际,看见窗扇上的影子动了动。
随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温柔如水,却是小心翼翼,唤她道:“姣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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